但贺青临分明看到他眼底眉梢的冰冷,他前所未有的认识到,杀伐果决人人惧怕的小舅舅其实并非冷血心肠。
他很后悔,小舅舅腿不好还是来了,母亲却又发疯。
一辈子学不会管理自己情绪的人,早就忘记不是人人都有义务忍受她的坏脾气。
贺青临送魏川离开,不停道歉,魏川只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回去,又被魏兰逼着答应和陶辰的婚事。
魏兰说卫听澜声名狼藉不是良人,如果贺青临敢和卫听澜在一起,她死不瞑目。
贺青临这才知道,他喜欢卫听澜的事,魏兰早就知道。
正要辩驳争取,他的手机响了。
是林叔。
那一刹那,贺青临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林叔说:“小少爷出事了,车祸,他当场......当场就......”
小少爷指的是卫听澜。
卫听澜虽然是陶家真正的少爷,但陶家几乎没给他真正陶氏少爷的待遇,反而将假少爷陶辰当宝。
但在贺青临这,他是唯一的小少爷。
卫听澜死在距离贺青临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就在陶家所属的别墅区。
贺青临赶到时,只看到躺在马路上,已经气绝身亡的卫听澜。
两步之外是坐在轮椅上的魏川。
魏川衣服上有血。
卫听澜肺部受伤吐血,当时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只眼睛还愣愣的看着魏川的方向。
贺青临抱着尸体大哭。
阿六低声说:“肇事车已经跑了,不过这里有监控,他逃不掉。”
后来贺青临才知道,陶家将卫听澜骗回来,想囚禁他,卫听澜逃走一个不慎才出了事。
就像魏兰骗小舅舅回来羞辱。
陶家也骗了卫听澜回来。
贺青临不明白,亲情到底是什么,能将人束缚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了。
贺青临看着魏川。
书房灯光明亮,但凡魏川脸上有一点异样,十八岁的他看不出,二十五岁的他一定可以。
魏川神色一如往常的冷肃。
非要说,大概是有一些厌烦,他问:“魏兰要死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贺青临松了口气,小舅舅不记得前世。
如果记得,像小舅舅这样骄傲强势的人,下一瞬就会拆穿他,人到一定的地位,压根不屑乔饰。
所以,卫听澜永远不可能知道上一世的他多么混账。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还是没能完全放松。
似乎有什么无法形容但绝对重要的东西,或者是危机,被他忽略了。
贺青临垂下眼睑:“我只是忽然明白,除了母亲,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就是您了。”
魏川平静道:“别做戏,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直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没有人能看透人心,但人性什么样,魏川见过最烂最坏的。
他还有最敏锐的直觉。
而贺青临,他的好外甥,能和贺随山以及贺家那些老狐狸周旋的人,可不是他养的那个小吃货。
做无用功,因为一个梦无病呻吟,这不是贺青临会做的事。
魏川的视线似乎能看透人心,贺青临一瞬间头皮发炸。
瞒不过的。
破而后立又如何。
贺青临攥了攥拳,他身后,书房的门关着。
他嗓子绷的很紧,声音却很清晰:“我喜欢卫听澜,他很在意您,我也是,我不确定您是否因为母亲而厌恶我,我求您不要因此对我有成见......”
魏川说:“他是很在意我,很听话,是个好孩子。”
贺青临安静等待。
魏川笑了声。
贺青临无法辨别他的情绪,他抬眼,看到魏川的眼睛。
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但贺青临见过这种眼神,魏川曾经这么看过魏兰,像看草木,或者是垃圾。
魏川并不知道贺青临对自己眼神的评判,在贺青临光明堂皇的说出自己的肖想后,他心里涌出巨大的怒气。
这怒气让他有种立即让眼前人滚出去的冲动。
但是这不对。
处理孩子的早恋问题,不该这样波澜起伏。
贺青临不重要,但外头那个一看到贺青临饭都多吃一碗的人,怕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晕头转向。
魏川说:“从今天起,藏起你的心思。”
贺青临顿时应激:“为什么?我喜欢他,我有权利追求他,小舅舅,听澜是很尊重你,但这不是你限制他的理由。”
魏川:“我不会限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你配不上他。”
贺青临沉默,眉眼中透出不服。
他是配不上卫听澜,但他自问配不上的是卫听澜曾经给他的喜欢,可硬件条件,他哪里不行?
魏川说:“你有什么,风流多情的父亲,疯子一样的母亲,虎视眈眈的兄弟,不安分的族人,你在泥潭中。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把拉他进旋涡,让他身不由己?”
他每说一句,贺青临的脸都白上三分。
这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而是上辈子两人的宿命,他的确在无形中将卫听澜拉入旋涡。
卫听澜的死是意外,但又不是。
陶家为和贺家联姻,贺随山想通过陶辰掌控他,魏兰被陶辰迷惑,陶家收买卫建国父子......
后来舆论彻底不可控,贬低卫听澜似乎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魏川和缓语气道:“才十八岁,急什么,澜澜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好好读书,你好好走你的路,什么时候你够格了,我不会拦你。”
养孩子真费心。
他不得不给孩子的追求者一大棒后再给一个大枣。
这样贺青临便不会逼急了直接表白。
比起城府深沉聪慧早熟的贺青临,卫听澜只是被生活催熟求生技能,在心智上,心机上,差的远。
照他看,贺青临想要理顺贺家的关系,最少要五年。
五年后,卫听澜成熟了,见多了世面,总不会再被迷了眼。
贺青临沉默思索。
是了。
小舅舅可以当众带走卫听澜,可以无视陶家的存在,明晃晃昭告天下卫听澜是他的弟弟。
这不是任性妄为。
是因为他护得住,捧得起,无人能与他抗衡。
贺青临心服口服的对魏川低头:“多谢小舅舅提醒,我会努力。”
有上辈子的经验在。
他在心中道,这辈子四年.....最多三年......
魏川不置可否,少年的心最诚,少年的心也最易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就算贺青临始终如一。
卫听澜也在一天天长大和成熟。
他这样好,有的是人追着捧着,慢慢就历练出来了。
想到此,魏川眉头不自觉皱起。
贺青临面色如常的出了书房,他没让卫听澜送出门,只是笑了笑:“今天累着了吧,早点休息。”
卫听澜点点头:“你也是。”
他感觉贺青临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说不出来,但是应当是好的变化。
前几天贺青临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现在状态好像稳定许多,也不知道他哥和贺青临说了什么。
卫听澜无意探究两人的谈话内容,只总结道,他哥厉害。
魏川没出书房,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也许该找个教育学专家聊一聊。
当家长比管理一个集团难太多。
魏川其实知道自己不舒服的症结。
他清楚的知道卫听澜过去的艰难,现在他好不容易将小孩儿养出几分淘气,回头又因为这个人那个人委曲求全?
只是想象那模糊的画面都让人无法忍受。
魏川打电话给阿七:“来的路上,小少爷和贺青临说什么没有?”
阿七说没有,但欲言又止。
魏川:“还有什么?”
阿七说:“小少爷在车上睡着了,靠在贺小少爷肩上睡了一路,贺小少爷特地挪过去,一动不动,下车看着肩膀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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