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梳的手一顿,裴不觉的发尾就没能从梳齿中滑落。但段音鹤没空考虑这些,他放下木梳走到柳青面前,低声道:“还不快走。”
柳青对自己有送药之恩,段音鹤不想让他死在涂川骨,但洗灵散的事,也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柳青却说,自己只是来给尚未辟谷的段音鹤送灵果的。
段音鹤并不放心他,只说自己现在不饿,都没让人往房内走两步,就一口气把柳青推了出去。
柳青倒也配合,看起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他往段音鹤手里塞了张字条后,就非常干脆的离开了。
那张字条上面的字工整平直,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边的灵药上的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段音鹤皱眉把字条彻底摊开,却见上面写道
「东璃一战,裴不觉已引起诸位真人震怒。前日,南疆情蛊已被苗雨仙子种入裴不觉心魄,情蛊不易被排斥,但需要裴不觉动真情才能发作。如若我们围剿涂川骨不成,只求仙君设法帮忙,试试能否让裴不觉动情」
这上面每一行字都让段音鹤看的触目惊心,什么围剿涂川骨,什么情蛊……怪不得,怪不得昨夜裴不觉让他去小秘境练剑,原来是这个原因?!
段音鹤第一时间回头,想把情蛊之事告诉裴不觉。可是比他开口更快的,是房间内传来的杯盏跌落之声。
段音鹤眼睁睁的看着裴不觉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爆开,那一瞬间,段音鹤也同样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化为了齑粉。
裴不觉瞳尾渗出血痕,衬的他那双绯红的瞳眸更加艳丽,可这样的艳丽却好似一柄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割在段音鹤的心头。
段音鹤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胸口抽离,他无法呼吸,眼前场景也朦胧一片,只能本能的赶到裴不觉的身边,用手心捧起他的脸,仓皇无措的喊他的名字。
可裴不觉却轻轻把他推远了一点,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说:“你太吵了,段音鹤。”
他偏头看向段音鹤的脸,发现这人平素淡定的眉眼间已经溢出了水光,眼尾红彤彤地晕染开来,好像,马上要落下一场雨。
裴不觉顿了片刻。
听到他的话后,段音鹤就真的没有再发出声音了,他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只是眼泪无声的往下滴落,滚烫的砸在裴不觉的手背上。
裴不觉有些诧异的伸出手,摸向他的眼睛,低声问:“有这么难过吗?”
然后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段音鹤俯身抱住了自己。
裴不觉发现段音鹤的身体竟然在发抖,好像抱着他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段音鹤像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只要松开手,裴不觉就会被什么东西带走。
裴不觉却没法安慰他,因为他泛白的唇早已被染上鲜红,血珠顺着唇角划到衣襟落进绯衣中,仿佛只是一朵绣上去的红色莲花。
段音鹤心中一阵钝痛,又酸又胀,他不动声色的擦去落在自己手上的血渍,努力稳住心神,故作平静的回复裴不觉:“我只是……只是被吓到了。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会治好你的。”
他这么说着,先用怀中软帕把裴不觉唇边血渍擦干净,然后低声对他说:“我一会就回来,你等等。”
紧接着,他就推门往柳青的方向走去,眸中清光令人不寒而栗。
……
裴不觉缓缓抬起眼,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说起来,裴不觉的眼眸一直都很难让人敢于直视。即使他大多数时候都带着温和的神情,那里面也藏了太多他人的血与泪。你望进他的眼睛,就仿佛望进了自己心里的贪婪与恶意。
裴不觉算计人,一般从第一次对视就开始,在看不到的地方,他始终关注着自己的猎物。比如柳青这并不高明的卧底,和他在东璃堂而皇之杀死的那些敌人。
059被困在他的识海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动的欣赏这一切,此时他对裴不觉说:“你让段音鹤以为你中了情蛊,再让他在愧疚之下想方设法替你找解药,当他发现自己救不了你的时候,大概就会想到剔骨这一招吧。”
裴不觉低咳两声,面无表情的把自己唇边溢出的鲜血抹去,他笑了笑,说:“什么叫以为?为了天衣无缝,我可是真的被种下了情蛊。”
“原来真情也可以装出来?”
059有点震惊,心说我的这几个宿主,其实不是白月光,是影帝吧?
裴不觉垂下眼帘,慢慢的说:“真情不真情的,又不重要。”
他瞳心此刻被血浸湿,淋漓的像一盏抹上了红砂的水瓷,较之平常那样危险冰冷或者假模假样温和的样子,多了几分脆弱难捱。让人一见,就不由得担心这精美的瓷器下一秒就会碎去。
059看他这个样子,冷哼一声,有些嘴硬的说:“你看,如果你不把我的系统功能禁用掉的话,我现在还可以帮你屏蔽痛觉。”
裴不觉在识海中看了059一眼,然后才诧异的说:“屏蔽五感而已,你不会觉得我做不到吧?”
059……059不想理他了。
而裴不觉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桌上那两瓶贴着诡异字迹的灵药上。半晌后,他又有些不悦的把自己的视线挪开,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想承认那几个丑字是自己写的。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给段音鹤送药的原因,也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白月光任务。
那些药是用裴不觉百年前亲手写出来的药方配的,为了……已经用不上的自己。
/
柳青见到段音鹤朝自己走来,脸上有些诧异,他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眼前就突然飞溅起一片血花,段音鹤手中利刃从他的喉管边上插过,淋漓的鲜血寸寸落下。
柳青连忙运气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同时向段音鹤推出没有留情的一掌。
这一掌打下去,他甚至能听见段音鹤原本就堵塞脆弱的经脉破碎的声音,可是段音鹤没有收手,反倒更加用力的将手中剑插穿到底,然后慢慢问
“情蛊怎么解?”
再动用灵力死穴被人制住也很难逃脱,柳青终于变了脸色,传音怒骂道:“段音鹤,你疯了吧?我又不是苗雨仙子,我怎么会知道?”
“万衍宫连线索都没有吗?”
“有……有……!你去万衍宫的藏书阁三楼找,一定有……!”
段音鹤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问:“苗雨现在在哪?”
“废话,当然是仙盟……嗬嗬……”
“最后一个问题。”
段音鹤慢慢的说:“你没有给我送过贴了字条的丹药吧?”
“我……没有……我没有害过你……”
话音刚落,柳青的喉管就寸寸裂开,鲜红的血花溅上段音鹤苍白又精致的脸,无端添了几分妖艳。
段音鹤平静的收回手,说:“知道不是你我就放心了。抱歉,我现在有点难受,洗灵散的仇,就一并算了吧。”
柳青倒在他面前,看起来到死也没想明白段音鹤为什么会为了裴不觉对自己动手。
而段音鹤其实也没想明白,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知道,裴不觉也喜欢他的。
段音鹤觉得自己人生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裴不觉出现了。他为段音鹤出剑,为他疗伤,让他重新拿剑……于是段音鹤心里那些模糊又懵懂的情愫开始萌生,但它们还没来得及肆意生长,就被突如其来的灾祸打断了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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