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二人顷刻倒地,变成了两具沉默的尸体。
祁宴的伤处不断冒血,他恍然不觉疼痛,竭力往夏薰身前送出佩剑,想在半空斩断弩箭。
夏薰又回头,望着箭射来的方向。
箭身已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清晰看到箭簇上的花纹。
来不及了。
他这样想着,再次看向拿弓弩的人的脸。
在这样危机的瞬间,夏薰终于认出那张脸,他知道他是谁了。
可弩箭已至眼前,夏薰还有机会开口吗?
祁宴身体力行告诉他,他有。
祁宴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可还是没能半空拦下弩箭,他眼睁睁看它飞过,直取夏薰心口而去。
祁宴没有任何犹豫,纵身挡在车窗前。
高速激发的弩箭带着万顷之力,穿过他右肩,带出飞溅而起的模糊血肉,牢牢钉在窗棱上。
夏薰瞠目结舌,呆立当场,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发出。
那人见一击不中,试图射出第二发。
他刚抬起手臂,架好弓弩,祁宴的剑就袭至他面门。
那人反应很快,猛地向后折腰,但已经来不及。
祁宴没有放过他,他的佩剑从那人胸腹进入,从背心传出,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阵风穿堂而过,血腥味飘往远方,追击而来的百越人,尽数倒地,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
夏薰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祁宴就捂着肩膀,摔在地上。
夏薰跳下马车,冲到他身旁,用力扶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祁宴浑身带血,双眼有些失神。
夏薰喘着粗气,撕下衣袖,紧紧缠住他肩上被弩箭贯穿的伤口。
祁宴反手握住他的手,夏薰感觉到,他掌心全是冰凉黏腻的汗水。
他气若游丝地说:
“别管我了……他们的人不止这些,随时都可能有人追来……前方不到十里,有一座村县……你到那里去、去找当地的县官……就说——”
夏薰打断他的话:
“十里的路,就算用跑的,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来回,即便后面没有追兵,你的伤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夏薰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冷静:
“你伤得很重,我要是走了……你会死的。”
祁宴喘了口气,然后弯起眼睛,冲他一笑。
重伤淌血的时刻,他看夏薰的眼神仍旧深情如水。
“不会的……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怎么舍得死……”他语带笑意,眼睛却闭上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同你说……我……”
他身体一软,从夏薰怀中滑落,歪倒在地。
他的脸贴在地上,被尘土无情沾染。
第28章 衡皋暮
夏薰看着祁宴。
纵然他包扎得很紧,祁宴肩膀的伤口仍然在渗血,从夏薰袖子上撕下的布条很快被血浸透,变成黑红色。
如果夏薰置之不理,抛下他离去,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假如追兵在那个时候赶到,他必死无疑。
可如果夏薰带着他一起走呢?
追兵追来,他们还是要死。
无论怎么想,夏薰都应该扔下他,独自前往前方的村县,寻求官府保护。
至少他能活下来。
夏薰明明,是这样想的。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把祁宴从地上拉起来,背在身后了。
他长高了一些,祁宴只比他高半个头了,但他身形比他大一圈,陷在深深的昏迷之中,整个人非常沉,重重压在他身上。
乡间小路又湿又软,十分不好借力。
夏薰背着他,每走一步,就在泥泞的土路上踩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走得非常慢。
他想快些,他分明已经尽最大努力迈腿,可他的速度毫无增加。
走了没几步,背上的祁宴慢慢下滑,他不得不停下,将他背高一点,再往前走。
如此这般折腾了好几回,祁宴居然被他颠醒了。
他重伤淌血,还有心情取笑夏薰:
“就你这个、背法……就是死人,都能被你弄醒……”
夏薰浑身都在用力,他牙关紧咬,脸颊都发酸:
“……少废话!有本事你自己下来走!”
祁宴对着他耳朵轻笑一声,他的气息吹得夏薰一痒,差点把他扔下去:
“你——?!”
他没来得及发怒,祁宴又晕过去了。
夏薰抬起头,望了望头顶那片连绵成荫的树冠,喘了口气,继续往前挪动。
他眼睛盯着地下,一步一步艰难前进,全然依靠本能行动。
林间或有鸟叫声传来,风时不时吹过他的脸,汗珠从他额头滑落,掉在地上恨不得摔成八瓣。
夏薰什么都感知不到,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很累。
他的身体没有从前那么好,换成十六岁的他,估计能背着祁宴健步如飞。
但现在,他只能佝偻着腰吃力前进,还要忍耐从腰背传来的阵阵刺痛。
夏薰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走出这片树林。
恍惚间,他怀疑他是不是迷路了,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直到面前出现一条小溪,他才敢相信,他是真的在往前走。
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他抬起发抖的手,用手背蹭了蹭夏薰的额头,那里布满汗水。
“休息一会儿吧……”他气若游丝:“你……累了……”
夏薰没打算听他的:
“我……还能走!”
祁宴不言语,胳膊重重落在夏薰肩头。
夏薰侧头看他,他眼窝深陷,脸色青白,嘴唇爆皮,神情异常淡漠。
夏薰在自己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这是只有重伤濒死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祁宴快要坚持不住了。
夏薰将他放在溪边。
他本想慢慢放下祁宴,谁知他脱力了,浑身一软,和祁宴一起摔倒在地。
他摔得头晕目眩,耳鸣不止,半天才爬起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体质竟然这么差。
他扶起祁宴,让他背靠一棵大树坐好,捧起一抔清水,送到他嘴边。
冰凉的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到祁宴的唇瓣间。
大部分的水都流走了,只有一点点浸润了祁宴的嘴唇。
祁宴闭着眼睛,轻轻舔了舔,用沙哑的声音问:
“你给我……喝了什么好东西……?”
夏薰又捧起一抔水,倒进他嘴里:
“山珍海味,炊金馔玉。”
祁宴用鼻子笑了一下。
两抔水灌完,流到祁宴衣服上的,远比他喝进去的多。
祁宴抬起颤抖不停的手,想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伸了几次手,连衣襟都无力翻开。
夏薰扯开他的衣服,在他怀中摸索:
“你想要什么?”
他触碰到一块冰凉的硬物。
祁宴说:“……就是这个。”
夏薰拿出来,原来是一枚玉带钩。
他问:“你不系在腰带上,放在怀里做什么?”
祁宴奄奄一息地说:
“此行不可太过招摇……临走前,我卸了下来……”
他抬眼看夏薰,努力把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你拿着它……走吧……”
夏薰面无表情:
“拿着它,我也不可能走得更快,有什么用?”
祁宴轻轻摇头:
“拿着它,回岭南去吧……这东西,足够当你的路费……”
话未说完,他再度陷入昏迷。
夏薰看了看手中的玉带钩。
它做工精致,刻有两只夔龙,一看就身价不凡,拿去典当,不知能换多少银子。
别说回去的路费,应该都够夏薰回岭南买一座大宅院。
夏薰将它小心塞进腰带里,然后背起祁宴,继续往前走。
上一篇:庶子的杂货店通现代
下一篇:被我渣了的前任是皇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