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年纪尚小,说话没顾忌,兴许也不太明白男宠是何意,就兀自将这话说了出来。
段轻言咳了好一阵,把阿秀给吓到了,阿秀端了杯水走回床前,段轻言已将身子背对了外面,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第32章
段轻言回公馆已有数日,但因身体原因平时多卧床休息,对外界的知晓多是通过阿秀的“自言自语”。
说是自言自语,是因为阿秀没直接对着他说,但又由于自我嘀咕的声音过大,段轻言也难免要听了几句去。
“听说大少爷接管了君悦戏院以后,二太太又重新登台了。”阿秀跪在木地板上擦地,擦着擦着突然停下来自言自语。
段轻言靠在床上看书,闻声刚把书放下,阿秀却闭了口,重新埋头擦地。
段轻言心中一颤,他从小便知二太太自嫁入段家,就再未登台演出过。
虽然他也常听见二太太在后院独自唱戏。
“二太太也有四十好几了,却一点也不见老。”阿秀干脆盘了腿坐地面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阿秀撑着脑袋还在嘀咕:“听娟儿说,大少爷好像要娶老婆了。”
阿秀不断絮絮叨叨着,直到陈管家推门进来,她才忽地把嘴闭上,捡了地板上的抹布,起身规规矩矩站到一旁去了。
“小少爷,”陈管家站在门口朝床的方向弯了个腰,“有件事…”
段轻言刚准备下床,陈管家已迎了上来扶住他说:“小少爷在床上躺着就好。”
陈管家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阿秀,欲言又止,段轻言却说:“陈管家但说无妨,阿秀不是外人。”
陈管家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段轻言不明所以接过信封。
“是青城山写来的推荐信,”陈管家顿了顿,“信中推荐一人入我段门效劳于二爷。”
段轻言听闻“青城山”,难免一怔。
陈管家又接着说:“本来此事我直与二爷汇报即可,只是这人…
“听他口吻,似乎与您关系不一般。陈某自作主张拦了这封信,想先来听听您的说法。”
段轻言声音有些发颤:“此人姓甚名谁…”
“姓齐,单名耿。”
段轻言的心是静不下来了,腿已从床上放了下来,手心不自觉抓紧了床单问道:“他已经到了?”
“正在后门候着。”
段公馆接待客人分前门和后门,从前门进来的一般都是些名流显贵,被请到正式的客厅内。从后门进来的就各色不等,是为段公馆办私事的人。
进出后门一般都是些穿黑色短衫的弟兄,一般不能直接见段公馆的主人,都是通过琛叔或陈管家汇报情况、接受指令。
“此事暂无需让二爷知晓。”段轻言将信封交还给陈管家,下了床说,“带我去见他。”
段轻言出门时,见阿秀仍怯怯低着头缩在角落,便说:“你先回去歇息罢。”
段轻言前脚刚出了门,陈管家就对阿秀说:“小少爷脾气好,不与你计较,你这几日可在这歇息够了,快去把地板重新擦了。”
段轻言走得急,又穿得单薄,风吹起他的衣角,几乎使他摇摇欲坠,所幸是夏天,不至于让他受了风寒。
远远地,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门外梧桐树下的石凳上,他眼眶忽有些温热起来。
那人也见了他,忙不迭站起来朝他这个方向挥手。
才跨出铁门的小门,那人已跑至他面前,抓住了他的双手。
“沈弟弟!”齐耿的声音亢奋着。
“齐哥,”段轻言问,“你,你怎么来了?”
“沈弟弟,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跟师父提了一嘴,他便说有办法找人写推荐信把我送进这段公馆来。”齐耿把他的手心紧紧捏着。
“太危险了,”段轻言脸色已有些发白,“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快回去罢。”
“不怕,我师父青城山有关系,他不敢动我。”齐耿朝他眨眨眼。
兴许是在太阳底下等久了,齐耿已被晒出了一头汗来,汗水顺着额头、脸颊、眼睫毛往下滴落,像是刚洗了把脸。汗津津的手心也顺带着把段轻言打湿了。
意识到这点后,齐耿忙松了手,在裤腿上蹭着手汗。
“你还是走罢。”段轻言也微微出汗了。
“我不走,一想到你独自跟这魔头待在一块,我怎么都放心不下,吃不下,睡不好!你可知决定来上海的那晚,是我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段轻言回头看了眼,见陈管家停留在门内,并未跨出那道铁门,离着他们二人还有些距离。
“他不会伤害我的。”段轻言说。
“他若是不曾伤害你,你何至于要出走?”齐耿反诘。
段轻言一下语塞,齐耿又说:“我知我无法与他匹敌,我什么也不想,我只想离你近一些。”
段轻言知说服不了齐耿,只好私底下问陈管家:“只是一个下人,此事可否不让二爷知晓?”
陈管家叹了口气道:“本来,二爷日理万机,鲜少过问家长里短之事,段公馆的佣人皆由我来负责,只是…
“只是…自从小少爷回来以后,二爷便重新整饬了旧时仆役,新来的每个佣人二爷都要亲自过问,此事恐怕瞒不过去…”
段轻言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道:“此事我亲自与他说。”
这一晚段路昇回来得早,段轻言刚用过餐服下药,他便推门进来了。
段轻言满心思想着齐耿的事,见了段路昇进来,做贼心虚一下乱了神,坐在桌前,抬手间竟打碎一只茶杯。
段轻言手指被划了道浅浅的口子,顾不上疼,忙蹲下拾捡着地面的碎片。
段路昇的皮鞋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一根手杖已挡下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捡碎片,接着他就被拉着胳膊提了起来。
段轻言抬头,看见段路昇的眉头已蹙成一团,段路昇低沉着声音道:“你管自己的手,管那茶杯作甚?”
说话间,段路昇已抓着他的手,含进他那根受伤的手指头。
一股暖流紧紧包裹着他,手指头的疼痛瞬间就缓解了,待他将手指头抽回时,血液已经凝固。
段轻言的心事都写在脸上,熄灯前,段路昇扳着他的下巴问他,他不肯答,段路昇只好作罢,兀自将灯熄了。
段轻言在朦胧的月光中躺了许久,段路昇也没来碰他,往日若是段路昇回家得早,必要与他多做上几回。
“二爷…”段轻言刚要开口,段路昇突然侧了身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脑袋上,胳膊越缩越紧。
“你后悔了?”段路昇没由来冒出一句,“后悔跟我回来了?”
“不是…”段轻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柔软的头发蹭得段路昇下巴一阵痒。
“想与二爷说一事…”段轻言终于开口。
“你说。”段路昇松了点力气,低头看他。
段轻言将齐耿来段公馆一事与他说了以后,段路昇却半天不吭声,只是沉默着。
“二爷…”段轻言也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却只在这幽幽的夜色中见到他冷得有些瘆人的眼神。
段轻言知此事无望,便从段路昇怀里钻了出来,背过身去。
下一秒,段路昇猛地把他转回来,低头疯狂攫取着他的吻。
段轻言被亲得头昏脑胀,直换不过气,他无力拍打着段路昇的手臂,却只被吻得更凶。说是吻,更像是啃噬。最后段路昇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他说:“段轻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补充:齐哥早明白自己无法介入双段,他现在对轻言的感情很纯粹了,就是想保护他。段轻言也真的很单纯,只是把齐哥当哥哥看,没想过自己这样会不会给别人留下幻想。他要是懂,也不至于在段路昇面前自卑,觉得自己从未得到他的爱,完全是美而不自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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