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定了定心神,睁眼说瞎话,笃定道:“的确是我的一个朋友。”
颜之雅闻言沉默了一会,道:“好吧,那便算是小侯爷的一个朋友罢,侯爷可有什么要替他问我的?”
贺顾道:“我这朋友一连做梦,梦见那人好几个月了,备受困扰,可前几日他遭了些事,如今想通了,总是沉溺于梦境不是办法,我这朋友便打算干脆不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再想着他那朋友,只是真要放手……又难免有些不甘心,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释怀……”
颜之雅道:“为何一定要放手?”
贺顾怔了怔,颜之雅这个问题,问得让他觉得很没道理,他心中惦记的人是皇帝的亲儿子,以后说不准还要再更近一步,届时三殿下娇妻美妾无数,他自然只能放弃了。
便答道:“我方才说过,我朋友钟意的那人身份尊贵,以后定是要娶妻生子,为他家中绵延子嗣香火,我朋友虽有心意,却也不愿与旁人共事一君的。”
颜之雅道:“他如何就知道,以后定会与旁人共事一君呢?或许侯爷朋友钟情之人,根本就没这个心思呢?侯爷的朋友可曾亲口去问过,怎么就能这样肯定?”
贺顾怔了怔,半晌才道:“这……他的确未曾问过,只是这样的事,如何开口问得?断袖之癖……毕竟也不是大道,贸然去问,也未免太过唐突了……这等事若真有心,总能觉察出来,我朋友也是觉得,他钟意那人……那人……”
说到此处顿了顿,猛然反应过来,裴昭珩是与他表过白的,不仅如此,还在公主府的游廊里主动亲过他,他们两人之间,裴昭珩其实一直是主动的那个,而从头到尾犹豫不决,进退不定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颜之雅严肃道:“怎么?那位公子难不成字清句明的告诉过侯爷的朋友,说他以后定会娶妻生子、妻妾成群不成?若是没说过,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侯爷的这位朋友仅以己心,揣度他人,是不是有些武断?既然已经这样钟情与人家,何不问个明话,得个准信儿,难堪虽是难堪了些,可若是什么都没说清楚,人家也不是侯爷朋友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晓他忧心介怀之事呢?”
“侯爷不若叫您这位朋友亲口去问,两人之间的事,总要两个人说清楚,咱们这样的局外人,说什么也是不算的,只要侯爷的朋友问过了,若是人家与他一样心意,自然便可两心相同,以后比翼双飞,就算不成,那也算是尽过了力,缘分一事是天注定,侯爷也不必……呃,我是说,侯爷的朋友也不必太过因此伤怀。”
贺顾:“……”
比……比翼双飞??
和三殿下比翼双飞,这……这听起来似乎还不赖……
贺小侯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种念头,他以前生都没生出过,一时不由愣怔出神。
颜姑娘不愧是写了一摞又一摞的龙阳话本子的人,这番话说的敞亮又通透,几乎叫这么些日子以来,贺小侯爷心中那些纠结烦躁、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一下子就显得简单明了了起来。
……看来有些事,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不清楚就难免瞻前顾后,瞻前顾后就只会越来越顾忌这、顾忌那,于是更加迷茫,更加泥足深陷。
贺顾出了半天的神,过了许久,才道:“姑娘说的有道理……”
只是深想一下,若是真的按照颜之雅所言,他岂非要亲口去给三殿下把一切都挑明了,然后再讨个明确答案?
这可该怎么问?
王爷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搞断袖?
王爷愿不愿意为了我终身不娶?
不,不仅是终身不娶,贺顾对自己究竟能吃几缸醋心里很有数,应该问:王爷愿不愿意为了我,一辈子都不多看旁的女子……不,不止女子,包括男子一眼?
王爷愿不愿意为了我绝后?
天老爷……总觉得亲口在三殿下面前,问出这些问题,那场面可能会有点尴尬……
但……但他今日都已经虚心向颜姑娘一个女子求教了,人家都能这样爽快利落,他若还是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岂不是还不如人家一个姑娘?
贺小侯爷狠了狠心,咬了咬牙——
罢了,问就问吧!
如今“心想事成玉”不见了,他以后再不能入梦催眠自己,自我麻痹了,尽管现实中的三王爷,未必会如同梦中的那个三殿下一样,对他予取予求、百依百顺……
可……可他也应该试一试的!
就像当初,他一门心思要娶“长公主”一样,如今三殿下还是那个三殿下,是他在长街上一见倾心的人,没道理对“长公主”,他能竭尽一切努力,对三殿下却要畏首畏尾。
最重要的是……
当初三殿下还是“长公主”时,临行前那一夜,他已经和三殿下有了肌肤之亲,让人家屁股遭了殃,如今若还这样怂,可对的起三殿下遭殃的屁股?他可还算是个男人么?
贺顾越想越拿定了主意,他面上风云变幻,颜之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半天不吭声,颜之雅只得干咳了一声,唤他道:“……侯爷?”
贺顾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颜之雅,这次是由衷的感谢起了来自“一顾先生”的点拨,真诚道:“姑娘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回去一定转告我朋友。”
颜之雅闻言,神情有点微妙,先是嘿嘿笑了两声,半晌才意味深长道:“小事……都是小事罢了,何须言谢,只要侯爷的朋友能想开,不钻牛角尖,便比什么都好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提醒一句,道:“这个……我方才说的不尽完善,虽说问是该问的,但问过以后,若是……”
她还没说完,贺顾便了然道:“姑娘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他懂的,既然是要表白,自然得挑个良辰吉日,打扮的像个人样,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娓娓道来,不能什么都不讲究的硬来,对吧?
他都懂的。
颜之雅:“……”
颜之雅何等聪明,刚才贺顾一开口,她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小侯爷说的那位朋友,和他话里心慕的友人究竟是谁,颜之雅心中也大概有了个人选,只是若真是那一位……
估计小侯爷这询问表白,八成能成,而且会一帆风顺的。
毕竟当初三殿下刚刚回京时,小侯爷请她给三殿下看病,三殿下就给她塞了银子和小纸条,叫她帮忙忽悠小侯爷……说他身上的确有些小毛病,别叫小侯爷知道三殿下其实屁事没有,身子骨生猛的不能更生猛……
没病装病,还非得忽悠贺侯爷,这不就是苦肉计,为了在人家面前卖个可怜,博个关心吗?
……老套路了,她懂,她都懂。
若说那时候颜之雅还有些拿不准,不知道究竟是她实在脑补能力太强,还是真的叫她嗅到了蛛丝马迹……
那后来这二人之间诸般亲密行止,再包括小侯爷唱的这出“我有一个朋友”,便基本坐实了这个猜测。
既是两厢情愿的事,侯爷岂能铩羽而归?
她本想提醒提醒,叫小侯爷注意一下,别到时候一表白成功,就叫人家三王爷逮着,给就地正法了……
不过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心中有数的吧?
那她便不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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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弓马大会在即,宫中皇帝却没有丝毫即将出行游乐的喜悦。
皇帝坐在揽政殿偏殿的茶厅里,面前的案上摆了一盆兰草,他挽着衣袖,一边侍弄着兰草,一边听堂下复命的一位统领打扮的武官答话。
那武官小心翼翼的说完,却半天没听见皇帝回答,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此次圣上命他去宗山,所查之事实在事关重大。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屠寺之事,和承河镇守大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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