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无奈道:“母后忘了么,儿臣……不喜接触男子,与驸马成婚后,我与他也一直分院而居。”
陈皇后看着他,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奇道:“什么?这不是你因着不愿成婚,瞎编来糊弄母后的么?”
裴昭珩:“……”
陈皇后道:“若非如此,那日顾儿和老侯爷入宫见你父皇,你为何主动碰人家,非要看他长得什么样?”
“母后那时还以为,你便已经瞧中顾儿了呢!”
裴昭珩:“……”
也不知该如何与陈皇后解释。
厌恶接触男子的确是编来糊弄她的,可不能和贺顾圆房却也是真的。
毕竟他与子环,两个男子,圆哪门子的房?
正要再解释,陈皇后却忽然一脸认真道:“瑜儿,你害怕圆房,小女儿心思,母后如何不懂,说白了,也不过是怕痛,怕羞罢了,只是你与顾儿毕竟是夫妻,总要过了这一道坎儿,以后才能儿孙满堂,你要真的害怕,母后倒有个办法。”
语罢转头对李嬷嬷道:“嬷嬷,你去把本宫早已备好的那壶酒,拿过来。”
陈皇后此话一出……
对“长公主”真实身份,心知肚明的李嬷嬷嘴角抽搐:“……”
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丝不祥预感的裴昭珩:“……”
一时芷阳宫正殿内,沉寂一片,落针可闻。
第35章
李嬷嬷抬眸瞟了那边的长公主一眼。
心中暗道,还好娘娘只是说,要赐酒给殿下,殿下心知肚明,这酒定然是不会碰的,且就算碰了,他与驸马爷二人,两个男子,也闹不出什么事儿来,便乖乖领了皇后之命,面色如常,若无其事的去取酒了。
陈皇后见李嬷嬷离开,又屏退了左右宫人,这才看向女儿,一向跳脱如她,此刻,脸上笑容也不由得显得微微有些尴尬,她心知女儿聪慧,定然能猜到,便也不言明那酒有何效用。
只低声对她道:“这酒……是西域一个小国,进贡给你父皇和本……呃,总之,这酒得来不易,且效用甚为猛烈,一小杯便可起效,瑜儿拿着回去,可寻个好日子,再……”
裴昭珩听得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母后。”
陈皇后干咳一声,终于不说了。
李嬷嬷动作麻利,很快就拿着一个白瓷小酒壶进了殿门,放在案上,道:“娘娘,酒取来了。”
陈皇后道:“你不愿听,母后就不多说了,这酒瑜儿就自己带回去,至于要不要用……如何用……瑜儿便自己看着办吧,母后也不逼你,好不好?”
裴昭珩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道:“儿臣知晓了,多谢母后赏赐。”
却说殿外,贺顾正坐在芷阳宫花园里的荷花池边,从怀里摸着糖炒瓜子吧唧吧唧的嗑。
他上辈子亲娘去的早,且一生未娶,又不喜欢与人推杯换盏、寒暄往来的客气来客气去,参加这种宫宴园游的次数少的可怜,为数不多的几回,都是后来太子登基为帝后赐宴,不得不去。
结果去了也还是坐不住,贺顾一到那般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就浑身难受,屁股上仿佛长了钉子,半刻也坐不住,宴行不到一半儿,他往往就尿遁跑路了。
偏偏太子又是个看似宽仁,实则心眼比针尖儿大不了多少的人,这么几次下来,就难免要以为贺顾这是恃宠而骄,又或是对他有意见,借此,给他这个赐宴的新君甩脸色。
偏偏贺顾又缺心眼,完全没考量到过这一层,旁人劝他忍忍,他也只当放屁,该尿遁还是尿遁。
于是和太子隔隙日深,贺顾直到东窗事发前一晚,都还浑然未觉,只是宴会上喝喝酒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成为太子发难于他的一个缘由。
贺顾想起这些往事,坐在荷花池边长长吁了口气。
还好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世人常开玩笑,把一件事过得久,叫恍如隔世。
然而对贺小侯爷来说,那些个糟心事,的确是恍如隔世了。
如今他日子过得快意,又得了心爱女子为妻,不该再琢磨这些个给人添堵的烂事了。
不过,不琢磨归不琢磨,今日毕竟是他陪瑜儿姐姐回门,若是晚些时候的宫宴上,他也尿遁,难免不好看,叫旁人猜测公主驸马感情不睦,是以贺顾打定主意,今天便是再难受,他也要在宫宴上坐到陛下散宴为止。
这便做了万全准备,叫征野给装了鼓鼓囊囊一兜儿的糖炒瓜子,届时若是实在难受,旁人且聊他们的,他就坐那嗑瓜子,这么一大兜,便是嗑他个三五个时辰也够了。
只是眼下他先尝了尝,感觉还是有些干了,晚些时候宴会上有酒佐着,想必好点。
贺顾琢磨着,殿里皇后娘娘和瑜儿姐姐的体己话,也该说的差不多了,便对兰疏道:“咱们回去吧。”
兰疏点头应是。
时近晌午,二人回到殿中,果然陈皇后和长公主似乎已经说完了,只是贺顾观长公主神色有些奇怪,仿佛有些神思不属。
贺顾看到长公主身边案几上,摆着一壶酒,正想问这酒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却飞快的叫兰疏给收走了。
贺顾便也没多想,心道,可能是陈皇后赐给女儿的什么佳酿吧。
只是平日里瑜儿姐姐性情甚为严正古板,贺顾从未见过她饮酒,皇后娘娘虽然亲自赐酒给姐姐,想来带回府去,她也不会沾的。
多半要暴殄天物了。
他上辈子军营中打滚,自然是很能喝酒的,虽然说不上嗜酒如命,但多少也能算是个行家,此刻他隔了那酒壶老远,胃中酒虫勾动,就已经闻到了三分酒香。
那定然是一壶好酒。
贺小侯爷心中,忍不住暗暗为其惋惜——
真是可惜了一壶好酒。
大越朝皇室旧例,七夕这日,总要宫中设席,刚开始还只是宴皇室宗亲、与京中能和裴家沾得上关系的勋贵。
到后来,朝中一些得天子信重之臣,也能得恩旨,带上家中亲眷,入宫享宴。
故而,能进七夕宫宴,在本朝是极能昭显荣宠,又可光耀脸面之事。
皇帝勤勉,便是七夕这一日,早朝也不歇,又遣人来了芷阳宫传话,说是有要紧政务,留在揽政殿处理,便不来和皇后、公主驸马一同用饭。
皇后倒也不意外,只说知道了,就要放那小内官回去。
倒是长公主心思细,今日外头日头灼人,那小内官想是得了圣上口谕,不敢耽搁,紧赶慢赶跑来的芷阳宫,满面通红、出了一脑门的细汗,长公主见状,怕他要是再这么跑回去,难免要中暑,便叫兰疏留住了他,端了碗凉凉的绿豆汤给他喝了,这才放那小内官离去。
贺顾见状,面上不言,心中对她爱慕却又更甚三分。
和长公主成婚这些日子,贺顾对自己的妻子,了解的也日渐深刻,长公主尽管出身高贵,却并不似某些人那样,看似脸上慈和,实则佛口蛇心,心中并不把这些供人差遣的下人当人看,便是偶尔待人好了,也多是别有所图。
比如太子。
长公主一个女子,高贵出身,神仙般容貌,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她对人的好,是心眼里真的好,而不是图别的什么,贺顾能看得出来。
贺顾刚开始,虽然的确是为了她的容貌动心,可真的了解了这个人,知她品行,却只有更加钟情于她、更加死心塌地。
长公主似乎是感觉到了,贺顾在看她,转过了头来,然而她目光刚刚与贺顾相遇,便又飞快的挪开了。
贺顾却不在意,仍是呆呆看着她,唇角噙着三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兜里揣着那日,夜市里找捏彩陶小人的大哥,给他特别定做的小人,贺顾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心中甚为熨贴。
兜里这两个小人儿,和送给了长公主的那一对,并不一样,或者说并不是两个,而是合为一体的。
两个小人面对面,手拉着手,食指相扣——
……亲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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