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亦面色无波,瞥了昏迷的云致雨一眼,淡淡道:“与你无关,他早已心存死志,再问也是无用。”
“那殿下的意思是,不审了,直接杀了他?”
“不。”
秦知亦把视线从云致雨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阿元。
“张贴榜文,放出消息去,明日起,青丹会的鸾飞坛主将被吊在城门口示众,以儆效尤。”
阿元怔了下。
城门示众?
把云致雨关在这等隐秘的地方,不就是为了防着青丹会来劫人吗?怎么现在反而要把他吊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那般惹眼?就算要杀鸡儆猴,也该先要了他的命,只吊具尸首上去,以免除后患啊。
正百思不得其解处,只听得秦知亦又说了句。
“这几日密切注意雁城内外的动向,布下人手撒网,以他为饵,等鱼咬钩。”
这话让阿元茅塞顿开,立马想明白了秦知亦此举的用意。
横竖云致雨也是没用了,不如把他丢出去当众给青丹会下个难题。
你们的坛主可还活着呢,若不来救,就表示青丹会惧怕朝廷的威势,绝情寡义,六亲不认,连坛主这样重要的人物都护不住,还指望护的了寻常的信徒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从此青丹会的声誉不光在雁城,在别的地方也会因此一落千丈,再也收买不了人心。
若来救,那就更好了,这般危险的任务,来坐镇指挥的肯定也是青丹会的重要人物,没准还能抓到比坛主地位更高的大鱼呢。
时间紧迫,容不得青丹会想出更周全的计策,他们只怕是要坐立难安,病急乱投医了,越慌乱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与秦知亦而言,也就越有利。
“属下知道了,定会安排妥当。”
阿元利落的应承下来,又向秦知亦禀报了另一件事。
“殿下,京城飞鸽传书来的消息,罗越临被言官弹劾,不能上朝议政,陛下便日日在内宫之中召见他,听说还要为他造一座观星台,因耗资过大,户部拨不出钱来,陛下一怒之下罢了户部好几位大人的官职,最后不顾朝臣反对,坚持用了私库的钱,强行破土动工了。”
秦知亦眉头微蹙了下,眼中染上了些寒意。
他知道自己这个爹糊涂的很,可没想到糊涂到了这个地步。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连军饷都没着落呢,新君不想办法来开源节流,填补窟窿,给天下做个表率,却为了个臭名昭著的佞臣,玩什么千金难买一笑的把戏?
真是何其荒唐!
这是生怕不能给人以话柄,生怕没有人借“清君侧”的名头揭竿而起吗?
反正若有动乱,就让他这个儿子来顶着,至于他会面临多大的艰难险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皇帝完全不关心不在意。
尽管早就对这薄情自私的父亲死了心,可秦知亦仍是免不了的失望透顶。
这样昏聩愚昧的人,不配为人父,更不配为人君。
要不是母亲在临终前的那番话,他早就······
秦知亦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连口气都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我之前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已经有眉目了。”
阿元赶紧说道:“探子回报,肃王府中有罗家小公子的画像,是肃王亲笔画的,应该与罗小公子本人样貌相差不大,我们的人已经在暗中拿到了那画像,很快就可以送过来给殿下过目了。”
秦知亦“嗯”了声,转身朝门外走了过去。
“罗越临那儿,安插几个细作近身,想办法取得他信任,这几日再派刺客过去入夜行刺,要动作干脆,不留痕迹。”
他说完顿了顿又停下了脚步,似是强调一样的补充了句。
“行刺只为试探他反应及实力,暂且不可当真伤了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是。”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转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乐之俞醒来时,手习惯性的往旁边一摸,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赖在秦知亦温暖的怀抱里,再磨蹭好一会儿才肯起床。
可今天,他却摸了个空,触手可及处一片冰凉,半丝暖意也无。
“秦哥哥?”
大约是已经完全适应了睁开眼睛身边就有秦知亦在陪着,这乍一不见了人,乐之俞莫名的就有些心慌,手撑在枕头上坐起身来,带着些初醒的茫然四下环顾了一圈。
没有人应声,屋子里也看不见秦知亦的踪影。
是去外面院子里了吗,怎么都不叫我······
乐之俞顿时没了赖床的心思,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了地上,刚想披了衣裳去外头瞧瞧,眼角余光却瞄到了搁在枕边的一张纸上。
纸上写着两行字,字体苍劲有力,矫若惊龙,一看就是出自秦知亦之手。
“有事外出,晚归勿念,秦。”
乐之俞轻声念了遍,拿着纸有些纳闷又有些担忧。
走的这么急,事先也没有告诉他一声,难道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外头又是山贼又是青丹会又是新朝太子的,简直是群狼环伺,危险重重,秦哥哥出去可千万别碰上他们了。
乐之俞咬着唇瓣胡思乱想了一阵,视线又落在勿念这两个字上,仿佛是汲取到了什么让他安心的力量似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对啊,秦哥哥文武双全那么厉害,不管遇到什么麻烦肯定都能迎刃而解的,我又何必瞎操心呢?守在这儿别给他添乱就行了。
想通了之后,乐之俞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宝贝似的把手里的纸收了起来。
今天临摹的范本有了,就练这纸上的九个字吧,等秦哥哥回来给他好好瞧瞧,就知道我昨天可没有吹牛,说会坚持就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公子,你醒了吗?”
是苏一的声音。
自从知道了乐之俞晚上是和秦知亦睡在一块后,这几日苏一苏二就很有眼色的没有在早上打扰过,怎么今天倒是跑过来叫门了?
乐之俞随口答应了句,扯过挂在床头的外裳,一边穿一边朝门口走了过去。
在秦知亦的影响下,他现在系衣带绑腰封什么的都已经很熟练麻利了,再不用像以前在无忧谷那样,永远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要等着仆从来伺候更衣。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种能自力更生的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敲门声愈发的急,隐隐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和隐忍的笑声,乱遭遭的样子。
这是在搞什么鬼?
乐之俞疑惑的蹙了下眉,加快了步子了过去,双手用力的把两扇雕花木制门拉开。
“寿星公出来喽!”
伴随着孩子们的雀跃欢呼声而至的,是漫天纷纷扬扬的五彩花瓣,把乐之俞从头到脚都笼罩了起来,芳香又喜庆。
“寿星?”
乐之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的有些不明所以。
“谁?我吗?”
“是啊,公子。”
苏一和苏二挤在门口,手里端着寿面和寿桃等物,脸上也像孩子们似的笑成了一朵花儿。
“今天是您的生辰呀。”
第32章
其实乐之俞并不喜欢过生辰。
以往在无忧谷时,杨夫人每次都会给他的生辰办的很隆重。
各色的古玩字画,金银玉器就如同堆山填海一样的当礼物送给他,玉液琼浆,珍馐佳肴也如滚滚流水一样朝他面前摆,只怕是皇帝老儿的寿诞也没他这么大的富贵排场。
满目皆是花团锦簇,满耳都是奉承恭贺,换个寻常人来,只怕要心满意足,欢喜若狂的好好享受一番。
可乐之俞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感到烦闷和落寞。
再豪奢再阔气又如何?只能空摆给无忧谷的仆从护卫们看,既无朋友来访,也无宾客吃席,他依旧冷清清孤零零的,想出去逛逛散散心都不行。
这简直就是在往他痛处上撒盐,提醒他永远只能被关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永远都飞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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