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热泪盈眶,回拥自己的爱人。
他泣不成声,半晌才道:“我们会好好地在一起的,待去了倾星阁,治好了你的病,我们便——”
他话音未落,一只短箭凌空而来。
那箭极快,在空气中发出“嗡”的一声,谢太初虽身体虚弱却还是搂着赵渊就地一滚,躲过了偷袭。
短箭钉入地上的木桩,还在轻微颤动。
谢太初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会儿脸色煞白,撑地急促喘息。
还不等二人有什么动作。
远处有晃动的篝火喊杀声传来。
段宝斋已从树林里钻进来,左右看了看,对赵渊道:“有锦衣卫骑兵在附近,约二三百人,还有当地士兵五百人,跟咱们的队伍接触上了。我军困乏、人数又少,不是对手,还请王爷与道长速速随我往青城山中撤退。”
赵渊一手搀扶谢太初,一手搂着他的腰吃力站起来问:“对方统帅何人可清楚了。”
“清楚了。”段宝斋咬牙挤出一个名字,“沈逐。”
“他应得了舒梁的密令来围剿倾星阁。”谢太初捂着胸口咳嗽,急促呼吸说,“在这山中应有些日子了,已熟悉了地形。”
喊杀声更近了,周遭人员已齐,大黑马被牵了过来。
段宝斋焦虑道:“王爷,道长,请速速往山中撤退。”
赵渊翻身上马,又拽谢太初坐在他身后,问谢太初:“我们去何处。”
谢太初脸色煞白,他低声道:“往北走,老君峰方向……”
此时队伍已结集齐,除去在后方抵挡的众人,只有三十人精兵,一群人骑马护在赵渊二人左右。段宝斋道:“往北入山!”
*
众人在密林中引马急速穿梭,雪花从天上飘落,压在树梢,让树林变成了白皑皑一片。
追兵一直咬上来。
陆续有人往后方离开,这些人离开的后,便不会再回来,将生命、鲜血和忠诚永远的留在了这片被白雪覆盖的丛林中。
这让赵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命运似乎成了一种轮回。
每一个场景都应对着谢太初曾经搀扶着他走过的那些路,度过的那些苦难。
像是回溯。
像是追忆。
“太初。”他小声唤道。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谢太初回答他:“我在。”
赵渊心头稍定:“你抓稳一些,实在不行便绑住我二人,再有几里地进了山,弓箭便奈何我们不得,我们只要逃脱追捕,入了倾星阁,你就有救了。”
这一次身后的谢太初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我刚才许下诺言,不再欺骗你。”他道,“我不想欺骗你,倾星阁没有解药,我错过了唯一的那颗丸药。”
他语气平静,赵渊却心间骤然一痛。
可是谢太初又说:“我们都到青城山了,总要去倾星阁……我想念师尊了。不知道……他看到你时,会不会感到宽慰。”
“好,我们一起去。”赵渊声音沙哑,他感觉有棉花一般的堵物塞在他咽喉中、又塞满了他的胸腔,让他无呼吸、无法出声。
身后的谢太初再没有说什么。
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安静。
让赵渊听不见声音。
“太初。”赵渊在这片雪地中唤了一声。
谢太初没有回答他。
“太初!”
大黑马驮着二人已经冲出了密林,蜿蜒的山道前方高耸巍峨的身影便是青城山。马队在山路间急促奔驰。
铃铛发出叮当的响声。
恰似人焦急的心情。
他们冲入了山坳。
在往前不远便开始爬坡,路上结了冰,雪更大了一些。
于是马儿们都上不去。
大黑的马蹄在路上打滑,它仰天嘶鸣,却不肯后退。
就在此时,身后的有人冲了上来,扬起了手中的长枪。
段宝斋惊喝道:“王爷小心!”
赵渊在电光火石间拔出了道魔剑,格挡了那枪,即便如此巨大的力量依然将他与谢太初二人挑下马来,落在了山路上。
敌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长枪又抵。
赵渊挡在谢太初身前,双剑交叉。
“当——!”的一声,枪尖撞击上了道魔剑,长枪不曾离去,巨大的力量从马上压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冷兵器摩擦的声音。
赵渊咬牙格挡,双手发颤,可道魔剑依然被枪压低,直到长枪刺入他的肩膀,鲜血入住。
他仰头去看。
沈逐正骑马在他前方,冷冰冰地瞧着他。
“开霁,别来无恙。”
第76章 苍茫大地
“……沈逐。”赵渊看清了来人,极吃力的唤出了这个名字。
一个巨大的力量压了下来。
“沈指挥史,还求你网开一面,谢太初性命危在旦夕,放过我等,让我带他入山去倾星阁救治。不然他……”赵渊开口求道。
“网开一面。”沈逐似乎叹息了一声,“谁又会给我网开一面。”
那长枪冰冷的往前递出。
赵渊握着道魔双剑的手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发抖,那刺入他肩头的长枪并不急迫,缓缓的缓缓的深入血肉。
就在此时,段宝斋已抵,他大吼一声,手中朴刀已经砍了出去,与沈逐抖了几个回合,沈逐被逼退。
赵渊顿时脱力,手中双剑掉落在地,双手颤抖,半晌竟然无法合拢。血从他肩头涌出,洒落在积雪之上,成了斑斑的红梅。
他痛得发颤,护着身后的谢太初,抬头去看风雪中斗在一处的二人。
他们几个兄弟中,沈逐的武艺夯实,而段宝斋是个半桶水,赵渊与汤浩岚则手无缚鸡之力。
沈逐当年总是忧心忡忡。
“还是应该钻研些防身之术。”他道,“不然未来若遇险境怎么办?”
“有你老沈在,我们怕什么?哪里会有什么险境?”段宝斋笑嘻嘻的说。
玉衡楼上的推杯换盏误做了推心置腹。
火德真君庙中的义结金兰却误入歧途。
谁能想到,有一日,在京城中的那几个风流少年,要在这千里外的青城山中一决生死。
段宝斋的朴刀使的极好,比起他以前的半桶水,军中的日子早让他成长,架势不够,可杀意凛然。
竟在几个回合之内,将沈逐逼下了马。
剧烈的攻击中,他比起段宝斋的呼吸凌乱,更显淡定。
“我来找倾星阁,你们若现在退,看在曾经结义的份儿上,还可以不死。”他道。
段宝斋呸了一口道:“一个赵戟的走狗、舒梁的鹰犬,还敢在这里狂吠。收起你的假慈悲,汤浩岚死时你在哪里,先太子死后你做了什么?”
“……汤浩岚死在御门前,我便有心亦无力。先太子头颅是我砍下,可本就是舒梁察觉我有所动摇,逼我所作,我再没有回头路……我有苦衷。”
“你有苦衷。天下之人谁没有苦衷呢?”段宝斋笑了一声,有些灰心,“你的苦衷,应留给那些因你惨死之人去说。你应破开胸膛,将心肝取出,在他们面前哭泣求饶,让他们能谅解你的苦衷!那些施舍给我们这些所谓的兄弟的微小的关照和恩惠,不过是你认不清自己的本性。”
沈逐眉毛微微一颤。
彻底沉默了下来,着黑衣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与这片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雪变得密集,沙沙的落在地上。
雪地中,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又从马背上取下一面圆形金盾,左手牢牢握住。
他猛地用刀背敲打盾牌,大喝:“来战!”
段宝斋怎会拒绝,放下朴刀,从腰间拔出苗刀,双手紧握,已劈砍上去。比起之间的长兵器之斗,这次两人之间不过一丈距离,有些东西已经和刚才不同了。
分分合合之间,招招都带着杀意,毫无回转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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