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哄得财神爷“尽兴”,还愁日后的合作没得谈吗?
正好孔立文事先定下的雅座就在那一众围着裴筱的纨绔附近,他引着沈璁上前,忙不迭地“牵线搭桥”。
“裴老板,好久不见啊。”
“孔老三来啦?”不等裴筱转身,倒是一旁没能凑到近前的一个男人先应了声:“你今儿——”
他话音未落,瞧见孔立文身边的沈璁,马上露出个戏谑的笑容。
“这不是沈大少吗?稀客啊!”
此话一出,孔立文后背的汗都下来了。
在沈家,沈璁排行老七,母亲是沈克山的第十几房姨太太,根本不算得宠,加上出身不好,连沈家大门都进不去,一直被养在府外的小洋楼里。
沈璁上面除了几个没有希望继承家业的姐姐,还有三位兄长。
七年前被母亲送往法国时,他刚十七,说是留学,其实跟流放差不多,就算是彻底退出了沈家二代的家产争夺,富贵闲人一个。
要不是沈克山坚持把身边的儿子一个个都送去参了军,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沈家的家业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一声“沈大少”是这帮群纨绔子弟平日里喝多了以后,背地揶揄沈璁的叫法,大意就是瞧不上他的出身,觉得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捡漏来的。
总之就是吃不到葡萄便嫌葡萄酸。
眼下这小子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居然敢当着沈璁的面,大喇喇地喊出这三个字,实在是打人专打脸,骂人专揭短。
诚然,沈璁刚回国时,的确与他们这群纨绔的豪绅子弟终日厮混,谁的面子都给,什么样的局都去,酒局欢场,样样不落,一副老好人、败家子的模样。
他钟爱旗袍美人的名声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留下的。
但就在大伙都等着看沈家老爷子咽气,看沈家这个浪荡混账的小儿子会用几年时间败空沈家的基业时,沈璁却结结实实打了所有人的脸。
那些别有用心者没能等到沈家大厦将倾时群起而上,将沈家的产业蚕食鲸吞的一天,倒是眼睁睁看着在沈璁正式接手家族企业后,于内排除异己,培植己方势力,手段毒辣,毫不留情;于外的商业场中,他也同样狠辣决绝,锱铢必较,甚至堪称狡诈。
半年时间过去了,多得是人企图趁他新人回国,立足不稳之时狠捞上一笔,最后竟无一人讨到半分便宜。
甚至还有人亲眼瞧见,当初跟着沈克山打下沈家企业半壁“江山”的元老级人物,趁着沈克山精力一天天不济,霸着权位不肯放手,企图拿捏沈璁这个空降的“愣头青”,可现在已经在黄浦江边要饭了。
圈里都传,之所以没有将人直接沉了江,是因为沈璁要让世人都看着,跟自己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至此,在圈子里,沈璁活阎王的名号便算是坐实了。
面上看,沈家这位这新上位的少主平易近人,绅士得体,甚至还有些浪荡不羁,实则是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罢了;背地里的他睚眦必报,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孔立文急得直抹汗,心想若是得罪了沈璁,别说手头的合作得黄,按这阎王记仇的劲儿,就算现在肯给孔老爷子两分薄面,日后等老头咽了气,恐怕他们三房早晚也得去黄浦江边排队。
他心惊胆战地抬头,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沈璁的反应,却见这传说中的活阎王非但没生气,可能因为曾经留学海外多年原因,从沈璁嘴角一抹客气的微笑里,甚至还能瞧出点西方上流社会的绅士气度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沈璁连一丁点的余光都没有分给方才那个口不择言的小子,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刚回过身来的裴筱。
裴筱斜斜地倚在吧台边,从这个角度看,剪裁贴身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完美的线条,领口处挖出的一块镂空更是若隐若现地将他那对精致的锁骨露出了点,不由得引人向下窥探,浮想联翩。
他脚踩一双极细的高跟鞋,将本就高挑的身材拉得愈显纤长,旗袍高叉中一双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的同时,又不失男人的骨相。
沈璁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面前的大美人,居然是个男的。
他是好这一口,从来也不讳言,身旁自然不少人为了巴结,投其所好,男男女女都有。
虽然没有女人那种天生凹凸有致的身材,但必须要承认,他还从没见过谁能把旗袍穿得这么好看。
听见众人议论的声音,裴筱缓缓收起手中竹扇,带着耳边一枚小小的红色耳坠轻轻摇晃,呼应着他左眼角下的那颗桃色的泪痣,泛起魅惑的光。
他抬眼望向沈璁的方向,眼底仿佛有一张密织的情网,媚眼如丝,足以俘获每一个误入的旅人。
在这一刻,沈璁相信一个人的眼神是可以有实质的,就像羽毛,细细的,密密的,一下下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然而就在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裴筱眼底的震惊与慌乱,同之前那个游走于一群男人着迷的目光中,却仍就游刃有余的背影大相径庭。
这反差太过明显,连一旁冷汗连连的孔立文都瞧了出来。
他大着胆子上前,悄声问道:“七少爷,你们……”
“认识?”
曾有人玩笑说,上海滩的富家子弟分两类,有喜欢男人的,有喜欢女人的,但没有谁能拒绝裴筱;他那双要命的桃花眼,是能把人魂魄都勾走的。
所有人想同裴筱春宵一度,却至今无人得手。
好听些的说他这是手腕高超,有意将自己束之高阁,待价而沽;难听些的便直接酸他这是有贼心没贼胆,知道自己低贱,进不去那些高门坎,便趁着几分姿色尚在多捞点钱,省得真正委身于人后,再被人家的正房太太抓花了那张漂亮的脸蛋。
可就眼前这个情势来看……
孔立文在心底盘算着,若这二人早就勾搭上了,那他今晚“献宝”的这出戏岂不是白唱了?
“不认识。”
沈璁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还是盯着裴筱,上下打量。
裴筱是会发光的,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慢慢虚化,就连孔立文近在咫尺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看见沈璁的反应,孔立文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大半,一心想着赶紧把之前“沈大少”那篇得罪人的意外赶紧揭过去。
“那我介绍一下啊——”他上前倒了一杯酒递到裴筱面前,忙着打圆场道:“裴老板,这位是沈克山老爷子家的七公子,沈璁少爷。”
“叮”的一声脆响,裴筱手中竹扇轻轻敲在孔立文的杯沿上。
他没有接过那支高脚杯,而是绕过孔立文,踩着那双天生便会让人步态摇曳的细高跟,带着点微醺的姿态,缓缓走向沈璁的方向。
在沈璁身前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后,他微微欠身,轻唤了声:“七爷。”
纤长的眼睫低低垂下,让刚才那只明艳狡黠,魅惑众生的猫咪变得温顺了起来,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绵延在他眼底的兵荒马乱。
所以更多时候,沈璁只看见在裴筱走向自己时,因为旗袍的侧缝开叉太高,隐隐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吊袜带。
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都凝在那一点可望而不可及的旗袍高叉边。
一旁的孔立文见状立马识相地递上了一杯红酒,这次沈璁倒是接了,但也只是架在胸前端着,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裴老板——”深怕再出乱子,孔立文心急地催促道,“还不赶紧的?”
作为风月场中的交际花,裴筱自然是知情识趣的,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沈璁的杯沿。
玻璃的高脚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杯子里的红酒可怜地颤了颤,但沈璁仍旧不为所动。
跟之前那群贪婪又要端着人上人姿态的纨绔不一样,他明目张胆地盯着裴筱,丝毫不掩饰深邃眼底里放肆的欲望。
直到裴筱伸出那只端着酒杯的手,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绕过他的手臂,低头浅浅饮了一口杯中酒。
因为举起酒杯的动作扯住了西装的袖口,沈璁的手腕有一截是露在外面的,正好与裴筱小臂上的肌肤相触,就像被一截最上等的苏杭丝绸缠在了腕子上,细腻柔滑,一触生温,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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