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双手怀抱着裴筱,突然有了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微妙感受。
“那你到了医院以后,在里面等会。”他轻轻搓了搓裴筱的手臂,柔声叮嘱道:“这些日子天儿热,等会太阳就该毒了,黄包车还是太晒。”
“不管喜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来,我都让车子去接你。”
“好。”裴筱靠在沈璁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跟往常裴筱目送着沈璁出门不一样,片刻的温存后,今天沈璁是挎着裴筱的胳膊,两个人一道走出身后小洋楼的。
上车前,他还吩咐保镖撑了把伞下去,将人送上了院外的黄包车。
黑色的凯迪拉克里,他第一次换了个角度,以裴筱从前目送自己离开的方式,目送对方走远。
直到黄包车消失在了马斯南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才吩咐司机开车,方才温柔的脸色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
离了身后的温柔乡,外面摆在他面前的,每一场都是“硬仗”。
第48章 惹尘埃
临近中午的时候, 派去医院的司机回来传话,说喜伯年纪大了,医生让再留院做些检查,他已经把裴筱安全送回了马斯南路嗯二十七号。
沈璁得信很快从公司打了个电话回家, 听见裴筱的声音后, 他蹙了一上午的眉头才总算稍见舒展。
怕耽误沈璁上班, 电话里裴筱也不敢啰嗦太多, 只简单交代了下喜伯的情况让对方放心,便匆匆结束了通话,只在末了叮嘱了句, 让沈璁别忘了吃午饭。
天气这么热,沈璁已经忙活了一上午, 咖啡一杯杯地灌下肚, 他根本没有胃口吃饭;但裴筱清泠泠的嗓音就像是夏日里的一汪清泉, 总算将办公室里紧张燥热的暑气驱散了些。
挂断电话后,他还是叫来了张秘书,让对方上街随便给自己买些吃的回来垫垫肚。
之后, 他便很快又把视线转回了手边的文件上。
要彻底查清楚之前那批药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止很麻烦,而且还很急;他必须赶在下一批药物出沪之前找出症结所在,并且, 规划出一条新的路线,甚至是换上一波新的人手。
所以,当他再次从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信笺里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要不是光线渐暗, 让他越来越看不清楚纸上的字, 只怕到现在他还没发现太阳都下山了。
正好这时, 保镖敲门走进了办公室,顺带帮忙开了灯。
“呼——”沈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事,让他们都下班吧,不用都在这杵着了。”
“是。”保镖点点头,转身跟守在门边的陈秘书交代了几句。
见陈秘书转身离开,沈璁重新将头埋进手中的文件里,但片刻后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余光瞥见保镖还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有事儿?”他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七点过了,少爷,你……”保镖眼睛盯着桌上陈秘书中午买回来的一小笼生煎,踟蹰道:“陈秘书是上海人,不了解少爷您的口味,要不……”
“我再去给您买点什么吃的回来?”
沈璁顺着保镖的眼神望去,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吃饭了。
他倒不觉得饿,只是想到了中午提醒自己吃饭的人。
“不用了。”他摆摆手道:“去通知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来吧,我处理完手边这点事就走。”
“少爷要回家?”保镖很快提醒道:“那……郑乔……”
沈璁闻言合起文件,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他倒的确是把这茬给忘了。
“人呢?”他随手将文件夹搁到一边,习惯性地摸向桌上的烟盒。
“在地下室关着呢。”
保镖答着话,眼神瞥见沈璁摸到的烟盒已经空了,便赶紧上前两步,递上了一根烟。
沈璁接过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吐出眼圈,才接着道:“好吃好喝地侍候着?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该问的,昨天关进去之前已经都问完了,就……咳咳……”保镖尴尬地清了清嗓,“和少爷您之前猜的差不多。”
“今天我只进去送过两次水,没给吃的,没跟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动静。”
“不过我刚才去看过,水都是喝完了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
“少爷,继续这样的话,应该撑不过几天。”
“嗯。”
沈璁点点头,将手边的空烟盒揉成团,扔进了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香烟缸里。
“走——”他说着起身,“去看看。”
*
地下室厚重的铁门被拉开时,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这里原本是沈家最初堆放金条的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只是因为弃用多年,现在又临近梅雨季节,空气里能闻到一股灰尘夹杂着霉变的难闻气味。
沈璁一手掏出手帕掩住口鼻,一手象征性地在面前挥了挥,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长时间的黑暗让郑乔的眼睛连门外走廊的那一点昏光都无法适应,他只能看见门边出现的模糊人影。
虽然双手双脚都还被绑着,但凭着求生的本能,他还是挣扎着往门边爬去。
“能……能不能……”
他已经不奢望沈璁还能给他准备吃的,但哪怕是水,也太少了,他还想多要点。
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外的保镖就拉下了屋内的电闸。
电流经过,首先运转起来的是位于房顶角落里的一个排风扇,这属于原本金库的排风系统。
扇叶在转动的过程中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搅碎了从中经过的光线,投射在地上,能看到一柱飞舞的灰尘。
郑乔被这突然起来的改变和声响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正好此时保镖走进了房间,拉下了沈璁身侧的开关,打开了屋里的大灯。
“嘭”的一下,白炽灯骤然亮起,发出刺眼的白光,一瞬间就晃花了郑乔的双眼,他本能地埋头闭上了眼睛。
还不等他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就听到了一个令他绝望的声音。
其实沈璁并没有说话,只是忙完一切准备工作的保镖站在他身侧,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少爷。”
但就是这一声,已经足够让郑乔吓破胆了。
“啊啊啊啊——”
他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被绑住的双腿也拼命的踢蹬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直往墙角躲。
瞥见沈璁的表情流露出一丝不耐,保镖很快大声呵斥道:“安静点!”
“就这点儿胆子,还没个黄豆粒大,也敢动我的人啊?”沈璁看着郑乔缩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轻蔑地摇了摇头,“难怪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不要杀我……我要杀我……”
郑乔死命地埋着头,简直恨不能把脑袋藏进胳肢窝里,呜呜咽咽地不断念叨着。
沈璁看见他这副样子就心烦,嫌弃地抬了抬下巴,一旁的保镖就立刻上前将人从地上揪了起来。
“七少爷!你放过我吧……七少爷……”被人像拎只小鸡子似的拎起来的郑乔仍旧不敢睁眼,只是不断地求饶道:“都是沈老爷逼我的啊……我没得选……”
其实他这话也不假,不过是只说了一半罢了。
莫说裴筱对沈璁从来没有任何隐瞒,在医院里的时候就把实情倒了个干净;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沈璁也能猜到个大概。
沈克山是坏,但能活到他那个年纪的坏人一般都不蠢。
如果没有一些特殊情况发生,他的计划不会那么轻易出现纰漏。
郑乔是对裴筱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但沈璁似乎还得感谢他的那点邪念。
这让沈璁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