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皇兄,又怎么在他箭下涕泪横流,仓皇地求饶呢。
他有转向另一个人。平时在看到其他人被杀之后,其余人多半已经崩溃,如今还站着的另一个“皇兄”,倒还是在那站着。
璟帝:他倒是没有跑。
內侍笑了起来,道,之前杂家为他换的衣服,这位确实是见过“世面”的。
內侍走上来,让着另一位跪了下去,抽出剑来,挑开他上衣,但又没有完全挑开,让衣服挂在那。
璟帝一怔。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脸,眼看着对方因为羞耻和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从双耳处开始泛红。
內侍道:没给他吃什么。跟往常一样,为了安全起见,喂了一些松筋软骨的汤药,免得伤人罢了。
璟帝觉得有些异样。他倒是不在意他人吃荤还是吃素,毕竟皇兄在位时作风奢靡,禁苑里饮酒作乐,也曾邀请过他。那时候伏在皇兄身上笑着喂酒的,有时候是女人,也时候是男人。但面前这位,身体上痕迹不少,却似乎保留了相当的矜持。
是因为面前站的是皇帝?
宰相道:陛下如果不愿解决这人,留给不安定的臣子如何?
璟帝定了定神。他说道:今日劳烦宰相了。卿请回,朕自会差人去请杜将军。
将军早料到这次回京复命不会轻松,但设想了多种场景,做好了入狱的准备,回头来没想到考验在养心殿。
他轻抚身下的人。对方被蒙上了眼,布帛勒口,身体反应很强烈,里面很热,很柔软,单就感受上来说确实令人舒适的。
皇帝看了一半就离开了。将军巴不得他离开,养心殿门口地上有仍未擦干的血迹,他猜也猜得到刚刚发生过什么。
这半个月以来,璟帝一方面寻找先帝的下落,一边将服药后易容成先帝的人带入宫内戕杀。过段时间,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先帝,可能会将宫内什么人推出来,说这人给平民服药冒充成先帝之类之类,平息民间的风声,然后推出几个冒充者,一并斩首,这事就算结束了。
将军让这人微微撑起身来。单就感受上来说确实非同一般,他也有些不舍,于是多待了一会,见这人双手仍在后背捆着,便给他割开。对方还在他身上,落下来之后发出了痛苦的□□。
将军也不由得吸了口气。不过他不是故意的,再怎么说,他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得罪了。他说道,然后将绳索从对方身上退下来。右肩处得以暴露,似乎是一道箭伤。
将军愣了愣,半天后,只觉得耳中嗡地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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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璟帝此时正在金龙殿。这儿有几处寝殿尚未有宫人入住,环境雅致,他偶尔也会来这儿休息,图个清静。
今夜无风无雨,月色清幽,按理来说是个足以让人心情宁静的日子,但璟帝看着宫人掌灯,谦恭地上茶,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唯有他自己似乎和这清幽雅致的环境脱节,无法从一种躁乱的心境中脱离出来。
邻国使臣有一封文书,三天前送到,此时仍在桌上放着,他至今没想好该如何回复。孙骏腾拥护新帝就位有功,如今当了宰相,姿态便有些傲慢,得知张君西面的国家派使臣送来了这封信,得知该国试图联合他们对抗张君,便异常愤怒,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璟帝现在不想直接驳了宰相的面子,但也不想按照宰相所说轰走使臣。这个国家经历了巨大的变数,皇兄早已经不是皇帝,但璟帝坐上皇位后发现,所有人仍在用皇兄来衡量自己。
当年的皇帝可以御驾亲征,威慑四方,所以他们相信,璟帝必然也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是兄弟;当年的皇帝可以在危难时刻仍强硬地斩杀他国来使,将自己的外袍和禁卫均赐给了将军,许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奇迹般收拢人心甚至挽回战局,所以他们相信,璟帝必然也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是兄弟。
璟帝心想,这些人似乎转眼就忘了,皇兄也曾姿纵放逸、荒唐度日。四年前的宫廷事变,一夜之间,就将看似内外牢固的国家引向了血流成河的内斗,朝堂上这些人在皇兄的管教下,早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突然失去了强者的约束,立刻便会遵照野心的本能。这一点,被部分野心家选中的璟帝心知肚明。
璟帝对这个现状感到可笑。当野心家选中他的时候,他也选中了野心家们,这是个不会摆上桌面的互利互惠。如今的皇帝不再是皇兄,而是自己。而他会纠正皇兄这许多年的错误,将一切都引导向安定和秩序;毕竟安定和秩序,才是真正的强盛之道。
他需要首先保证他自己的心境安定、平静。
璟帝最终也没有能够对那份外交文书理出思路,他坐了许久,叫了一名宫人。宫人领命而出,很快带来了一位侍从。
这位侍从,便是今日将易容者们领进皇城的人。
你今天领来了两个人。璟帝问道,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服药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陛下。侍从道,臣在赌场找到的这个人,当时因为赌博输光了浑身积蓄,说家道中落,曾为之前的东家跑镖,但饮酒误事,东家辞退了他,给了一笔银子,结果被他到赌场挥霍一空。
璟帝冷笑了一声:跑镖?到风月场里跑镖吗。
侍从仓皇地跪了下来:陛下……
璟帝摆了摆手。他站起身,有內侍跟了上来,谨慎地问道:陛下今夜在何处休息?
天色还早。璟帝道,回养心殿。
杜将军似乎完全没料到皇帝会再回来,內侍在外面简单地喊了一句,璟帝给了里面的人几秒时间,然后才走进去,但将军的表情仍像是被劈了一剑。
璟帝:是朕搅了将军的兴致。
璟帝:不必行礼。
杜将军心底叫苦。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眼前的人说上一句话。
将军直起身,仍是行了礼。他恳切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璟帝:难得将军开口相求,但说无妨。
杜将军道:臣想要一个人。
璟帝笑了笑:朕的內侍十几人,不乏干练之士;未定的秀女几个,都是纯洁秀美的良人,不知将军想要哪一位?
他又道:若是想要男子,朕也可以让人从伶人馆里选一个贴心的,改日送去将军府上。
杜将军道:臣想要眼前这一个。
璟帝看向殿中的这另一人。杜将军不知何时给他割开了绳子,摘了他遮掩眼和口的布帛,甚至给他披了一件衣服。此人如今面圣而跪直,微微眯着眼,表情冷淡。
如果不是有污物此时就顺着他的双股流淌到膝侧,并在地面积聚,他的表情可能还会更置身事外。现在,多少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疲倦和隐忍的意味。
璟帝收回了视线。他说道:将军之前刚才见这位易容者时,似乎是以为是朕幸过他。
将军怔了怔:臣……
璟帝道:朕不会做这种事。此人入宫来,便带着这一身的痕迹,想来也是熟稔此道的;将军这是被迷惑了,朕又怎能放任不管。
璟帝又道:何况此人如今顶着一张先帝的面孔,若是被人传出去,将军又将不得不杀了他自证清白。这是何苦呢。
将军愣了一会,半天后点了点头,道,臣确实是被迷惑了。陛下说得有理。
他喟叹道,臣无言以对,但这易容者惑臣甚深,臣若是就这么走了,不免气愤不平,愿对其惩戒一二。
璟帝道:可以。
将军走到內侍身前,借了一支鞭子回来,面对这个仍跪着的人,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能够爱惜自己身体,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亲人,这是其一。
这一鞭便落在对方大腿上。对方颤了一下,忍了下来。
将军又道:你不做正事,不思报效国家,不想成名立业,蛊惑他人,这是其二。
第二鞭落在左臂。将军那件外衣仍在他身上披着,这下,连带衣服和皮肉,一并开裂。
将军又道,其三,你冒充了不该冒充的人。
他最后这下发了狠,鞭子落在对方右肩,如蛇头咬住身躯向下撕裂,带出一蓬血,溅在前面的地面上。
原本跪着的人不由自主地伏在地上,肉眼可见右肩侧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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