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村子里就多了位俊雅隽秀的教书先生。
……
傅锦浸在烛火如豆的昏暗夜色里,支着下颌侧头面朝窗外,一字一句听着方恒讲:江年失了忆,江年在做教书先生,江年被周逾期藏在了乡下里,改名换姓,避世隐居……
他半敛着眼睫静静听着,一直很淡定,甚至连周逾期每夜踏入小院,与那人同居同食都没怎么在意。
他想,原来那人喜欢这样恬淡的生活。
他想,原来没有他,那人也可以过的舒适随性,甚至更好……
傅锦敛着眼眸,默默握着那枚玉质小印,修长指腹抵着那人名字的刻痕缓缓摩挲而过……
他想起被派遣在附近为太子办事的常公公,让人连夜将他送去周家老宅那座村落,漆清夜色下,常公公倚着马车站在路边与周逾期你来我往暗中过招的时候,傅锦就在他们身后窄巷漆黑处的侯府车厢里。
浓稠夜色下,一个巷道拐角的距离,
足以让他听清周逾期每句话里的情绪,也足以让他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暗中送周逾期归京。
夜色恢复宁静,一辆雕刻着侯府暗纹徽章的华贵马车,从漆黑巷道里驶了出来。
踏着月色,缓缓前行……
第109章 109
漆清夜色下,乌漆楠木马车踏着满巷寂静停在一座清幽小院前。
夜风拂过海棠树叶,在一阵细碎萧萧声中,将满地斑驳暗色树影搅碎。
……
傅锦没有回镇上客栈,他在江年床榻前摸黑坐了许久。月色透过窗映在地上,给整个室内笼上一层薄薄银辉,可他漆黑的眸底却依旧暗淡无光。
傅锦敛了敛一片漆黑的眼眸,隔着漫漫黑暗,握着指尖将那人手掌纳进了掌心里。
细瘦的,硌骨的,带着偏凉体温,一点一点将他空洞的心底填满。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这人就是江年,是他藏在心底里默默凝望了许多年的,江年。江年没有死,他一直都这样坚信着。可只有在这一刻,在将这人细瘦指骨握入掌心的这一刻,他悬在空中的心才得以缓缓放下来,松一口气,重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血肉胸膛深处,有个声音蕴满渴望凄厉叫嚣着,恨不能将这人就此嚼碎吞腹融入骨血。张牙舞爪地,狰狞着,沸腾着,携卷着无尽浓烈渴求与欲望,一袭一袭,滔天巨浪般拍打在他心岸上。
那是他漆黑心底深处,最狰狞,最残暴,最难以抑制的渴求。
床上人睡觉很轻,抽了抽被握紧的指尖,蹙眉翻身,似要醒来。
傅锦抬起两指点在他胸前睡穴,待那清浅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起来,掀被上床,在他身侧躺下,闭上眼睛揽着腰将人圈进了怀抱里。
胸膛挨着胸膛,轻缓心跳隔着两层血肉骨骼传来,傅锦觉得那股萦绕在心底许久的心慌缓缓被压了下去。
怀中人额头抵着他胸膛蹭了蹭,低声梦呓了一声。满怀温香,一如当年。
傅锦抬手摸触着他眉眼,心底一片清明。
·
天色渐亮的时候,傅锦起身离开了那座院落,派遣出去的暗探侍卫将收集的消息逐一禀报,傅锦最后将心思落在了那带着女儿新迁来的阮员外身上。
走南闯北,暂居酉陽,飘若浮萍了无根基,刚刚将女儿送进青麓学院的商贾富户。
傅锦指尖敲了敲桌面,在夜色褪尽前将父女两人接到了客栈里……
……
沐浴更衣后,傅锦带着新得来的侄女儿去了青麓学院,刚下车厢便听到小孩骑在院墙榕树杈上哭嚎,循着哭声走近,他将那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女孩从树上抱下来。
俯身弯腰放在地上的时候,背后小阮棠脆生生叫了一声,“先生!”
傅锦伸出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了下,摸着哭泣抽噎的小女孩脑袋,缓缓直起腰身转过了身去……
他想过无数遍与江年重逢时的场景,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浑身僵透,嗓子眼里堵塞得厉害半句话音都说不出来。
他听着江年走近道谢,声音清雅又疏离,“稚子顽劣,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听着他在自己身旁蹲下,温声轻哄哭泣的小女孩。
听着他让学生带着孩子们进了院子,听着他站起转身想要离开……
“江年。”
傅锦控制不住的叫他的名字,然后压藏在心底的情绪像坛被打翻的烈酒,再也抑制不住得疯涌了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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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
年年跟斐斐都是老师,年年的教师节:学堂里领着小孩子朗声诵书📖。 斐斐的教师节:教完书法,被霍赢擒住双腕,压在桌上裸背画荷花🪷
第110章 110
傅锦借着小阮棠的关系留在了青麓学院里。
一辆马车载着小孩儿,随侍卫朝时来,暮时归。傅锦自己留在那座小院里,夜里整宿整宿守在江年床边,患得患失去探他的脉搏,只有将江年拥进怀里贴着胸膛听着他心跳,握着他手腕感受到那微弱脉搏,傅锦才能放得下心来。
他耐着性子藏在暗处守着他,夜夜待人睡熟后在从檐上跃下来,点了穴道,拥着他入眠。
就在傅锦觉得这样的日子也甚好的时候,江年去骆家送令牌,月夜暗林遇到刺客。
傅锦救了他,护着他一起坠落悬崖。
傅锦不知道那弱不经风的江年,平日里连个小孩子都抱不动,是怎样将他从那崖底一步步背出来的。他那么瘦,那么孱弱,风一吹就要倒般的身子……却倔强地带着他走了十几里。
傅锦只记得,抱着那人跌落崖底的时候,他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触动与满足……
在铺满浓稠血腥味的太子府里,他眼睁睁看着江年自裁在他眼前,刺目鲜红喷撒出来的时候,他浑身僵硬只来得及接住他坠下的身子……
那人满身鲜血躺在他怀里的画面入了梦,跟死人堆里的那具染满脏污鲜血的冰冷尸骸重合,缠着他渡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直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坠落悬崖时候,傅锦才觉得那纠缠他两年多的梦魇在这一刻骤然破碎,像黑暗里透明的琉璃盏,被击碎龟裂出一道道交错裂痕,然后缓缓泛着光碎成千万片,如尘埃般消散在里寂静黑暗里。
这一次,纵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有他靠在怀里似乎一切都无所畏惧……
……
江年不记得那些隔在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纯白的像一张纸。
傅锦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骗着他瞒着他,像两个陌生人初次相逢般接近他,谋略筹划,徐徐图之。
可傅锦不愿去骗江年,他一遍遍讲着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刻意忽略那些渗透着江家满门鲜血的记忆,像等待凌迟的刀锋落下般,即希望他想起来,又怕他想起来。
傅锦想要江年,想要完完整整的、愿意接纳他的江年……
江南又送了两坛探春风过来。
傅锦将它送给江年,可江年说自己不会喝酒,傅锦愣了下。
将酒埋在院中海棠树下,不小心一榔头砸到手指,血流如注。傅锦却觉得心脏处更疼。
没过几日,骆家送来了酒宴的请柬,傅锦与江年一起去赴了那除晦聚喜的宴席。
回来时候江年喝醉了,皎皎夜月,清幽小院里,他晕乎乎坐在地上,将脑袋埋进傅锦胸膛听了会儿心跳,然后拽着他衣襟仰头阖眸吻了上来。
轻轻的,轻轻的,一个蕴着朦胧醉意的清浅触吻。
搅得傅锦心绪大乱,他潜意识里觉得不该趁人之危,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抬手攥紧了江年腰肢,修长指骨隔衣攥着劲瘦腰肢不断收紧,似恨不得融进血肉里。
夜月清风,树影摇曳。
傅锦将人压在院子里覆身上去,拨开他额角散落的细碎发丝,轻轻叫了一声,“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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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番外已更🎑 微博:@练刀嗜糖
第111章 111
江年醉了酒,浑身软烫得厉害,贪凉般垂着眼睑将额头挨近他指尖,掀了掀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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