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暂时还不想参与进施承善和胡柳生之间门,阴阳相隔的对峙,岑威才来找孟长明。
如今看来......
岑威掀起长袍,面色如常的坐在孟长明的门槛上,对老汉道,“日光毒烈,我有些冷,在这里休息会。”
老汉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热情的道,“好好好,我这就去给您倒冰水!”
“谢谢”岑威点头。
走到岑威身侧的骏马原地趴下,马头随着老汉的身影移动,时不时的蹭蹭岑威的下巴,很像在疑惑,这两人究竟谁的耳朵有毛病。
孟长明主动进宫为唐臻上课的行为,令唐臻时不时的看向窗外,确定太阳的位置。
说来惭愧,孟长明已经回京教他读书数月,这还是第一次没有突然阴阳怪气,连续一个时辰都在认真的解释书中的内容。
唐臻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孟长明的身后。
很好,没有黄鼠狼的尾巴。
“你在看什么?”
孟长明发现唐臻的走神,平淡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吓得落在窗外的飞鸟立刻逃跑,恰到好处的为陡然凝滞的气氛添了几分生气。
唐臻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皮,直视孟长明的眼睛,然后心虚的低下头。
不是他有意敷衍孟长明,委实是......孟长明作为老师,过于刁钻,总是下方设法的找太子的麻烦。
如果太子是团松散绵软的云,无论怎么戳都会慢吞吞的恢复原样。
孟长明给云朵瘦身的意图难以成功,会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想尽办法的将洁白的云,染成其他颜色。
什么色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给他变!
唐臻不介意伪装,但是他不愿意每天在同一个人面前伪装。
这会令他觉得无趣,干脆明目张胆的摆烂。
面对孟长明的步步紧逼,唐臻吝啬于做出胆小怕事之外的任何表现。
这还是看在孟长明教的知识确实很有用的份上,唐臻才愿意给点回应。
孟长明拿起毛笔,用尾部轻敲唐臻面前的桌面,“这就是殿下对老师的态度?”
“对不起。”唐臻敷衍的道歉,张嘴就是篇强调天地君亲师的经典短文,偏偏眉宇间门只有浓郁的愧疚,令人无法肯定这究竟是真诚的道歉,还是隐晦的冷嘲热讽。
孟长明抬起眼皮,仔细打量唐臻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嘲讽道,“我还以为这些日子是在对着石头念经,没想到是石头成精,拓印书本。”
唐臻思想放空,双目呆滞的与孟长明对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在骂我?”孟长明的语调陡然升高。
唐臻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满脸诧异和惶恐,瑟瑟发抖的给孟长明道歉,如果孟长明的态度依旧强硬,他可以适时的流几滴眼泪。
但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配单独欣赏他的沉浸式表演。
唐臻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皮,装出被骂懵的模样,呆滞的望着孟长明。
通过孟长明,唐臻终于能肯定的否认民间门流传的俗理,人的相貌与性格没有必然关系,也不会受到经历的影响。
所谓相由心生,只是主观错觉。
否则性格刁钻刻薄,在最少年得意的时候开始蹉跎的孟长明,怎么会同时拥有风流倜傥的仪态和浓眉星目的神采?
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训斥持续半个时辰,清朗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唐臻的困意也无法在隐藏,趁着孟长明饮水,偷偷的打了个哈欠。
不出意外的出现意外。
没等孟长明开口,唐臻难得主动认错,“对不起,我昨夜背书到三更......”
这算是对孟长明的奖赏,姿态风流的文曲星引经据典,如果忽略具体的内容,委实能称得上是视觉和听觉俱全的盛宴。
既然如此,自然要及时给予回应,让孟长明多骂一会。原本已经差不多出气的孟长明果然被唐臻的话吸引,眉头紧皱,眼底皆是怀疑。
不仅怀疑太子撒谎,为什么有人需要背书到三更。
同时也怀疑当初岑威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他才答应回来教太子读书,难道他的脑子在睡梦中被雪雪啃过?
良久的沉默之后,孟长明从广袖中抽出根两掌长的木棍,面无表情的道,“伸手。”
唐臻难以置信的看向孟长明,“首辅?”
“叫我老师。”孟长明用木棍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伸手!”
唐臻垂下头,眼中飞快的闪过暗色,故意磨蹭又听话,表现的懦弱至极,颤抖着举起白皙的手掌,紧紧闭上眼睛。
孟长明又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袖子撸至小臂顶端,为师给你留些体面。
“是”太子哽咽的应声,胡乱撸起袖子,即使没抬头,也能令人感受到他的慌乱和惧怕。
然而某个瞬间门,唐臻却陡然愣住,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肘处,指腹大小的云朵形胎记。
他抬起头看向孟长明,对方也在看那处胎记,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眼底满是错愕。
唐臻眯起眼睛,无声勾起嘴角。
孟长明居然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可惜这具身体,确实是太子殿下的身体。
第61章 二合一
迄今为止,孟长明是第一个对唐臻的身份生出怀疑的人。
只有愚钝的普通人才会在巧合的点拨下恍然顿悟,如同孟长明这般,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会发现破绽,制造巧合。
即使太子今日没有因为消极怠工惹孟长明不高兴,孟长明也会找理由发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棍让太子伸手。
如果唐臻伸出没有胎记的右手,孟长明大概率会以不耽误唐臻写字为理由,再让唐臻换成左手。
太子从小在宫人中间长大,手臂上的胎记肯定不是秘密。
自从年初的大病之后,太子就不喜欢让宫人近身,贴身衣物皆是由自己整理,同样无法成为秘密。
如果孟长明不是年少成名的文曲星,没有做出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之后,轻而易举的在京都和北地之间找到平衡点,同时抓住理想和后路。只是个普通的聪明人,唐臻才会相信,孟长明仅仅是‘恰巧’抓住最显眼,也是最容易证实破绽。
意料之外的发现令唐臻心中的无趣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满眼无辜的看向孟长明。
“老师?”
孟长明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唐臻的脸上,似乎是想要透过皮囊看清灵魂。许久之后,他平静的移开视线,再次打量云朵模样的胎记,沉声道,“按住袖口,手臂伸直。”
唐臻应声,依旧不忘表现出怯懦犹豫的模样,故意以此挑拨孟长明的怒火,“是。”
破空声陡然响起,唐臻毫不犹豫的收回手臂。
木棍落在桌上,带落砚台,墨水尽数倾洒在孟长明的衣襟上。
本就沉闷的气氛陷入难以言喻的凝滞,在味道略显苦涩的浓墨衬托之下,更添几分诡异。
唐臻垂着头,不肯看孟长明的脸色,慢吞吞的道,“对不起,我怕疼。”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孟长明不为所动,放下长棍,冷淡的开口,“殿下连这点苦都吃不下,如何担当起应该肩负的责任?”
唐臻终于肯抬起头直视孟长明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眼底盈满嘲讽,反问道,“难道我吃尽苦头,就能得到肩负责任的机会?”
孟长明闻言,沉默的凝视
熟悉的面孔上浮现的陌生神态,忽然问道,“你是谁?”
“我是唐臻。”
唐臻早就察觉到端倪,眉宇间恰到好处的浮现惊讶,因为没有得到孟长明的回应,嗤笑道,“老师是不是觉得,孤应该回答,我是太子。”
孟长明闭上眼睛,心脏的存在感忽然变得明显起来,充盈他不愿意仔细分辨的情绪,冷静的反驳,“你不是太子,也不是唐臻。告诉我,他在哪。”
唐臻挑起眉梢,刻意忽略不属于他的感情,再看孟长明,难免生出对败者的怜悯,“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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