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安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这才是王怀安装哑巴最不敢面对的问题。尽管他已经竭力在克制,但还是被敏锐的江大人感觉到了。
江浔之将身子压上去,贴着他的耳边声音冷得刺骨,“你明明知道,乌羽卫是我脱身最好的办法,也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不安的回忆涌上来,王怀安闭上眼睛就回到了七年前,就在他们眼看要回到汴京前,他们被一帮流寇围住,他和高璟昀互换了衣服引开敌人,江浔之从山后绕道送高璟昀入京,但是他却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因为那明显不是什么真的流寇,而是训练有素的二皇子的亲兵。
他孤立无援,受了重伤,险些被丢进那口漆黑的大锅里。就在他万念俱灰千钧一发之际,江浔之居然如天降神兵及时赶回来救了他。
当看见马背上劈开黑暗冲进火光的那个人,他的心从未有过的停驻了。
那是一束金色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当江浔之弯身向他伸出手,露出翩然一笑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寺庙屋檐下挂着的阵阵铃铎清音,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佛家说的灵魂出窍的声音。
从那之后,他们经常会在一起切磋武功,从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变成了朋友。
但随着阎良弼的势力越来越大,江浔之这颗他一直暗藏的杀手锏终于不再藏着,一夜间人们都知道了江浔之原来是阎良弼的干儿子。
王怀安更没想到自己被隐瞒了这么久,一气之下要和他决裂,但他被堵到了一座破庙里,江浔之第一次向这世间另一个人诉说了自己的苦楚。
“是阎良弼找医圣救了我的疯娘,还给我银子,让人教我武功,让尚且年幼的我可以一直在他府上陪我娘度过最后的日子。我知道我在与虎谋皮,助桀为虐,但我没有办法。
“现在他把我放在了明面上,其实就是要舍弃我了,因为我作为他养的一柄剑,却违抗了他的命令,我没将皇上在路上处理掉,也没杀掉你。”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做乌羽卫。”
“你疯了?那是死士,而且只有阉人才能做!”
“我目睹过我爹娘的痛苦,恩爱又怎如何,一旦人没了还得累另一个人跟着活不下去,还不如孑身一人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那你也不能去!”
“为何?乌羽卫虽是暗卫,也总比给阎良弼那样的人当傀儡强,否则我愧对我战死沙场的爹和江家列祖列宗!”
“做金羽卫不行吗?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阎良弼不会放过我的,只有隐藏在暗处的乌羽卫才能我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让他不敢杀我。而且,金羽卫有什么意思,天天像木头人一样杵在大殿两侧,想个金黄闪闪的吉祥物,一身武功全无用武之处。”
见他语气坚定,王怀安暗暗咬牙,吐出几个字:“那好,我帮你。”
可没想到最后江浔之输给了一个蒙面人。而王怀安从那以后便以贴身伺候皇上为由,几乎见不到人了。
江浔之见他神色惘然,轻笑了一声放开了他,“其实皇上说得没错,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已经放下了,助皇上除掉阎良弼我一样活得好好的。但我好奇的是,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王怀安如雷心跳煞停,似琴弦铮然崩裂,他眼睛干涩嘴唇失色,浑身发麻,他预感自己藏着的秘密就要掩不住了。
江浔之果然很厉害,三个问题,个个都直击他命脉。他一直都知道,江浔之才是更适合做这个位置的人,是他鸠占鹊巢多年。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干笑,“看来是真的。你动了真情.....”
王怀安闻言恨不能自绝气脉于当下,闭上眼睛像等侩子手落下那最后一刀。
“对皇上。”
作者有话说:
求审核放过,两对cp只是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第88章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倏然间,王怀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睁开了双眼,惊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的脸。
“所以,你是真的爱慕皇上,对不对?”
王怀安:......
一时间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危险看似在这一刻解除,但是他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似一条被抛在岸上快干死的鱼,瞪着眼睛无法呼吸,心脏也随之干瘪疼痛。
他相信那些传言了,但是他却没有半分的心安。
江浔之看到那红透的脸上苍白的唇微微开启又闭合,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于是继续追问:
“你假意说要帮我,但实际上却夺走了乌 羽卫,你是为了保护皇上,也是为了可以日夜都守在他身边,对不对?”
王怀安瞳眸里忽然泛上了一层水雾,说出漫漫长夜里的第一句话,只干巴巴的两个字——
“不是。”
看他红了眼眶,江浔之突然泛起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问了一夜,只有这个问题他开了口,这哪里是否认,简直就是昭然若揭的谎言。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干涩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响起。“他爱慕的不是朕,是你。”
“不要,陛下!”
王怀安身子猛然向前一挣,绳子“啪”的一声轻松崩裂,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换江浔之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他望了望衣襟不整的皇上,又转头看到似是要咬舌自尽的王怀安。
烦乱的神智被这两人的神情撞得七零八落,顺着七窍飘了出去,生生就把他抽干成一座无魂无魄的雕像立在他们当中。
高璟昀在门外早就听不下去了,等这个笨蛋开口,怕是得憋死自己他也不会老老实实承认他对江浔之的心意。
“怀安,还不快来帮朕更衣。”
王怀安瞬间还了魂,像岸边快窒息的鱼终于跳进了水里,拉着他的救命恩人拔腿就跑。
逃出了西暖阁所在的院子,王怀安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两个饿鬼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想到大半夜的又被叫去伺候皇上沐浴。
而王怀安在外面候着,神魂不在一处,整个心七上八下如算盘珠子噼噼啪啪乱响,一半在回忆这夜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半在发愁这未来该怎么办,皇上能救他这一时,还能次次来救他么?
“告诉他你倾慕他、喜欢他怎么就那么难?”隔着屏风,高璟昀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他一直希望王怀安能跟江浔之说清楚。这些年他为了保护他 ,替他挡下了那么多明刀暗箭,他希望能看到他在感情上是圆满的,小安子能幸福。甚至他都想好了,如果江浔之也对他有情,就找机会设计一场假死,放他们二人走。
紧抿着唇,攥紧拳,浑身紧绷着,高璟昀看得出来,他在忍泪。他好似从未见过小安子在什么人面前哭过,他有时候强大得根本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
没人知道他的年龄,他不穿甲胄的时候看上去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可是一旦人隐在乌黑的盔甲后,就没人敢看那双眼睛,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这世上刺杀皇上的最后一道屏障——乌尔蟾的年龄几何。
静默了很久,他以为王怀安又会像往常一样,说奴才该死或者干脆不说话,没想到他突然勇敢了,顶了回来。
“那陛下呢?陛下让奴才借着找前太子和太子妃的理由去找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人就在眼前,陛下可曾把你心中所想向他诉说半分?”
安静如巨幕笼盖下来。
直到“咕噜”一声,屏风外的两个宫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宁静。
高璟昀朝两人瞪了一眼,然后疲累地阖上眼。
是啊,他又如何能说出那些话来。他也是个笨蛋,怕是比王怀安更笨的笨蛋。
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像快要被撕扯裂一般,那些早已藏不住的念头和对自己失望透顶的伤痛已经在体内溃烂发不出声了。
高璟昀将自己重如千斤的身子从水里捞出来,任由两个宫人伺候着换上常服,然后竟然又倒回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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