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与火腿饼也没多大的差别,可李浔身上的那只蛊虫想要啃食他什么、操控他什么,李重华暂且还不知,他怕自己会沉溺在其中,进而不再去求知。
房门忽然被敲响,李重华从以伤害自己为前提的自省当中抽离了出来。
“进。”
子卯打开门,肩上的雪都来不及扫,就直接进门走到了李浔的身边,又凑到耳旁说了些什么。
发出的字很轻,李重华什么也没能听见,只是李浔面上仅存的笑也不在了,变得有些凝重。
“我知道了。”李浔答着子卯的话站了起来,而后对他说:“今日就让念生带你去逛逛吧,我这几日或许不在府中,有什么找子卯就好。”
李浔都站了起来,李重华也没有继续坐着的理由了。
“好。”
莫名地,他又很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掌印万事小心,莫要劳累到了自己。”说完,他抿住了唇,不愿多想自己为什么会将此话说出口。
李浔面上的表情有几分的松动,也不知道起了什么情绪,伸手撩了一把李重华大帽上的帽链,说:“好。”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玉石玛瑙碰撞发出了声音,李重华听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握住了不让它轻晃。
有些凉,没染上李浔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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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来到太平街都是坐在马车上,不过一壁之隔就觉得那些喧闹离自己离得很远,如今脚踩在了太平街因为下雪而有些脏湿的街道上,李重华才觉得自己在人间。
“公子,你想去吃我上次带给你的酱牛肉面吗?”其实下得雪不大,但是念生还是给他撑上了伞。
据念生所说就是,话本里头都是这样写的,显得主人家的金贵。而别人有的,他家的公子也要有。
李重华无意扫了他的兴,也就随他去了。
“上次老爷不是说了嘛,这面都是现拉的,我们是赶不上第一锅了,但刚出锅的也还是要比我带回去的味道好一些的。”
说到这个酱牛肉面,他就想到了上次匆匆尝的那一口,具体的味道都忘记了,只记得李浔鸠占鹊巢地将大半碗都下了肚。
倒真有那么好吃?
于是他应了念生,“好,去尝尝看。”
西街口离恒荣街还是有点距离的,没坐马车就只能慢慢地在雪中走,期间还要路过云锦阁。
不过李重华也耐得住性子,看着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街道,跟着心情好了不少。除却那些大的商铺之外,路边还有不少叫卖的小摊,支着不大不小的油纸伞,暗沉沉的光扑在卖的东西上,徒生了催人懒的暖意来。
“诶诶,公子,那边有个卖胭脂香膏的,咱们能去瞅瞅不能?”走了小半会儿,念生忽然振奋了起来,指着某个挤了好些人的小摊位。
“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些只做权贵生意的大商铺,但听人说也是很不错的,可受欢迎了。”念生嘿嘿笑了几声,“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想给我娘买一点。”
“上次做了那谁谁谁的那事儿,老爷赏了我不少的银子呢。”
本来就是出来闲逛的,他自个儿不买也不会去拦着念生,索性就跟着他一块儿过去了。
也是巧,围了一圈的人刚好都买完散去了,给他们两人腾出了位置来。
“哟,小哥,是想要买些什么啊?”这商贩是个打扮干净利索的妇人,瞧着念生来了就赶紧招呼。
也多看了李重华几眼,但很快地收回,也没敢问话。
李重华瞧见了不免有些诧异,他可是长得有这么吓人了?看也不看多看。
“想买点胭脂、唇脂、香膏什么的送给我娘,这不是正好新年了嘛。”
“喔。”那妇人翻找出了几个样式地拿给了念生,“你娘跟我大抵差不多大,你瞧瞧这些,这都是我们这些年纪的爱用的,还有好几种香气可以选。”
念生随手翻开了一个白瓷罐装的唇脂,被惊了一下。“嗨呀,这个颜色也太红了一点吧,我娘……我娘估计不爱用。”
李重华顺着看去,发现那颜色确实艳得过分了,灌在白瓷里就像是雪中落下的一滴滚烫的血,凭白生出了几分灼人的感觉。
“我看看。”那妇人往前看了一眼,笑着拍了拍手。“哎哟,是我拿错了拿错了。”说着又拿了一个颜色稍微柔和一些的。“你看看这个,是这个才对。”
念生在摊位前挑挑选选了好几个,甚至于都给自己的爹富康也选了一盒子的香膏,这对于商贩而已是笔大买卖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小哥,你买了这么多,我送你一个,随你选,下次还来照顾我的生意啊。”
“送我一个啊。”念生挠了挠头,“我这也……”
听着这些话,李重华心中微微一动,浅咬了一下唇,热着脸问念生。“这送的一个,就让与我了,如何?”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讨要东西。
“行啊!”念生倒并不在意,“我正好不知要选什么呢,公子有用的话,那真是正好了。”
李重华点了点头,忍着面上冒出的热气问那妇人。“就刚刚你给错了他的那个唇脂,有玉兰香气的吗?”
第70章 【柒拾】拾遗往昔
装着唇脂白瓷罐被他握在掌心,沾染了几分半热不热的体温,使了些力道就有些硌得疼。
他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一热就做了这样的事儿,眼下成了一个无法脱手的烫手山芋。
掌印府里都是男人,还能给谁呢。
李浔长得是好看,但实际上连阉人也不是,又怎么会收下这样的东西。
让他唯一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是,念生也没多问,甚至没有多给出一个眼神,像是其实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很平常的。
攥着那个小瓷罐,两人慢慢地走也走到了西街口的那个面摊,下着小雪也挡不住他们的生意好,棚下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酱牛肉面的香气漫到了棚外。
是很有人间烟火气的场景,李重华很喜欢。
“哟,李叔,人坐满啦?”念生大抵是跟这面摊的老板很熟了,大声地吆喝了一句。
那李叔瞧见是他,乐呵呵地回应,“来得巧了,这一桌的客人正好地吃完了。”说着,那一桌的客人就起身离开了,李叔收了碗,拿着帕子擦了擦。
“那是巧了,来两碗酱牛肉面吧,多放酱牛肉啊!”念生回身对李重华笑了一下,“公子,咱们现在过去坐?我瞧着那个桌子也干净的。”
“嗯,好。”李重华也不讲究这些,两三步走近长板凳就坐下了,这板凳却不太稳。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不过两掌宽的凳子却有几寸长,坐的人多了,木头也就被蹭得圆滑了,但也因为使久了,栓卯松了就在稳着晃,倒不了人。
李重华起了一些玩心,脚踩在地上撑着轻轻一动,长板凳又轻晃了几下,发出了很是滑稽的咯吱声。
“哟,李叔,你这板凳都在晃了。”念生也发现了这一点,却不晓得是李重华故意的,还以为他低着头是在打量这板凳还能不能坐人。
“是,是有点年岁了。”李叔也不忌惮说这个,大大方方地回应。“等过几日空下来了,我给塞点木头修修,还能再用个几年。”
“你这老李头,抠门得很嘞,日日赚这么多钱,也不舍得换个新的。”
“那能怎么办呢?他这面好吃,不给我们坐新板凳,也还是要来。”
周围几张桌子的,大概都是老熟人了,听着李叔的话就开始一人一句地接,说着也就哈哈大笑了起来,顶上的草棚似乎都被笑声顶着晃了几下。
“哎哟哎哟,你们这话说的。”李叔很快就做好了两碗酱牛肉的面,一边给他们端过来一边笑着回应。“我家里可是还有一个考学的小子呢,那笔墨纸砚样样都要花钱的,能省则省嘛。”
他这么说,其他人又逗趣着叫他“秀才的爹”,让他儿子做了大官照顾一下他们这些常来吃面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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