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衡继续戳人肺管子,“因为李雁的身份敏感,你怕招人话柄,说有刻意巴结之意,可是王将军,有时候避嫌太过,也是一种错,主上能点了你来,就是因为你的身份合适,而你现在的作为,不够有失主上信重,回头……你要怎么向主上请罪?”
他自己为了请罪之事,急的一头白毛汗,现在猛然发现还有人竟然比他还倒霉,好好的差事叫她办的糟糕无比,一时间都有些幸灾乐祸了。
王听澜握紧了手,深吸一口气,眼神落在崔闾脸上,沉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李雁的意思?是一定要让小纪大人赔命么?”
崔闾轻轻拨动茶盖,拂去上面的茶沫,顿了一息功夫后,开口,“我想王将军理解错了,不是我们一定要她赔命,而是她在没有家世外力的干预下,应当按什么律处置,包括后来的纪臻纪大人,枉顾国法,包庇亲属,更欲行舞弊骗君之事,累罪相加,崔某就想问问,依北境一视同仁之政,她该论什么罪?以及整个纪氏教女无方,又该获什么罪?”
娄文宇听着直拿眼频频望向崔闾,这才体味出来,人家哪是要置纪百灵死罪啊,人家整体剑锋所指着的,是整个纪府,那话很明白了,纪府应该为此次江州之祸,担负教女无方之罪,无论纪百灵后面受了什么惩罚,纪府都别想用弃车保帅一招,保存实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一人生祸,全族连坐。
王听澜有些生怒,觉得崔闾有些挟功待报了,可多年行事准则,叫她冷静的思考了起来,觉得依前次与崔闾打交道的观察来看,若非事出有因,这人绝不会转变的这样强硬,中间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崔闾见王听澜没有发怒,而是低头思索了起来,便与毕衡对了个眼神,王听澜到底没有被人情往来裹挟,有自己公正处事的原则,肯低头,懂克制,亦能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这对于一个高位者来说,就已经是个难得的好品质了。
毕衡冲外头护卫打了个手势,那人很快离开,崔闾对着王听澜道,“王将军,崔某希望您见完这个人后,能公正的对此次事件做个评判,对于纪府,对于我崔某人,对于李雁,都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对待。”
王听澜点头,坐正身体后,将脊梁挺的直直的,“对不住,是我义气用事了,我答应你,若纪府正犯了你所有指控的罪名,我将如实禀告主上,并不掺入自己个人感情的,给予公正严明的建议。”
崔闾拱手,“王将军果然高义,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崔某便放心了。”
说完,就听见那离开的护卫回来了,身后一副担架上,担进来个人,却是腹胀如球似的严修,整个人看着似乎只剩了一口气在,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王听澜和娄文宇惊的站了起来,指着他道,“这……这……这不是严修么?”
崔闾跟后头起身,慢慢踱到他们身边,点头,“是他,而且是差点被偷运出江州的证人。”
王听澜不解,毕衡就跟旁边一通说,什么欲用精神类病症脱罪说,什么欲用此人栽赃陷害说,什么欲独占他口中的海航线之说,反正,主打一个帮着崔闾钉死纪家罪状的事。
哪怕王听澜一开始不信,可随着毕衡说一句,严修跟着点一次头的样子,展现在眼前后,她也不得不相信,纪臻是真的辜负了她的信任,竟如此背后捅刀,差点让她也成了纪百灵脱罪的帮凶。
她脸色非常不好,都没意识到有了严修后,他们在江州的工作,将大幅度推进,那久寻不到的藏金点,与盐运中转口,也近在咫尺。
娄文宇倒是反应了过来,欣喜的上前把住严修的肩膀,连声发问,“严大人,那几家的事情你都知道吧?你也不想就这么死了吧?他们推你出来当替罪羊,你就不想报复回去?严大人,只要你配合,本官保你……保你独子无忧……”
严修捧着肚子,头晕眼花的望着他,却根本不认识他,仰着脸找熟人,一眼定在了崔闾脸上,嗬嗬的从喉咙里发出气泡音,“崔……崔闾……崔闾……”
崔闾低头,对上他的眼睛,道,“崔某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严大人,你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信我!”
严修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他不信不行,正如崔闾所说,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王听澜终于从被好友背刺的伤心中回神,眸色复杂的望着崔闾,终于将眼神落在了严修身上,话却是冲着崔闾说的,“本官答应你,主上面前,定不与她家讲半分私情,如实陈述纪家姑侄在江州所为,不参与你与她们尔后的所有争斗,本官以几十年的官声和人格担保,崔闾,你可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
崔闾知道她现在有些憋气,就也不出声的拱了拱手,接替严修的声音道,“他嘴里的东西,我这长子已经套的差不多了,几处藏金点,以及海运中转口位置也打听了出来,你们看安排些什么人,一起过去看看?”
娄文宇兴奋的眼睛发亮,摩拳擦掌,“崔先生,可否容我等回保川府商议商议?另外,这漕船之事……”
崔闾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旨未下,帝手未伸,你们先尝了头茬食,可合适?娄大人,非崔某不讲人情,而是这里面的事,手伸太长,会被剁的,你们最好还是往家里去信,看看家里意见吧!放心,在你们家里没回信之前,江上水路,我必不放进一个手,保你们不被人捷足先登。”
娄文宇跟王听澜对了一眼,双双点头,“那多谢崔先生了,我们立刻回去送信。”
崔闾拦了一下,道,“可以先让武将军那边拟人名了,反正一时半会都过不得江,他若被一直围着,事办不成,还容易得罪人,不如就让他先着手排查人选,做些动作出来安抚人心,好叫那些商贾知道,我们这边并非全无动作,给些希望人家……”
娄文宇听懂了,连忙冲着崔闾深深一辑,“多谢崔先生提点,很替我家将军解了燃眉之急,多谢!”
从报名登记,到排查背调各人身后势力,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理不清,而这个时间差,就是用来缓解武将军那边的压力的,好不叫他被人逼的太过,生出脑抽之举。
比如,再来一次舢板连桥。
话说完,事说定,一行人便要出了议厅,待看到缩在门边上的崔仲浩,崔闾才想起,还有那倒霉的亲家一事没解决呢!
忙冲着王、娄二人道,“两位大人,崔某想与我那掺了私盐股子的亲家说说话。”
二人很懂这里面的人情事故,忙摆了摆手道,“这事崔先生跟毕大人商量就好,私盐贩子归他审。”
毕衡呵呵上前,一副老好人样,揽着崔闾道,“走走,不就一个倒霉亲家么?不防事,你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崔闾就冷哼了一声,斜眼刺他,“我说放了他们,你愿意?”
毕衡被噎了一下,讪讪的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屈解啊!”
崔闾不甩他,冲着次子道,“带路,我去瞧瞧你岳父他们。”
孙氏一家人见过了女婿,才刚安了一会儿心,就迎见了崔大老爷过来,身后跟着毕总督,以及一溜执刀的护卫。
孙氏当家人,也就是老二的岳父立刻上前与崔闾见礼,“崔兄啊,这……这……您可要帮我们一帮,搭把手啊!”
崔闾也不寒暄,而是直接张嘴就问,“我家二儿媳那私房银子,是算借啊,还是算投?”
孙老爷愣了一下,他儿子,也就是孙氏的兄长,刚张嘴道,“她自己要挣那份钱,当然算……”
孙氏缩在娘跟嫂子身后,臊的脸都不敢抬,捂脸正哭,就听她爹孙老爷一巴掌抽了她大哥一嘴巴,“你胡咧咧什么?你妹妹那点私房银子能管什么用?当然算借,就是因为你一时不凑手,非要挪她那点银子用,没出息的东西,滚一边呆着去。”
崔闾目露赞赏,与孙老爷点头,“既如此,我这边就有数了,你放心在这住两天,等其他人交待了,就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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