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逸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药晕的人里,有他们县的县令大人,他之前担心小五和柏源二人,跟着吴方掉头就走,等走一半路后,才想起来还有重要事情没说,就又掉转回头来找崔闾,让吴方先领着人去追船。
崔闾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夸道,“干的好,没事,别担心。”
蒋老爷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这边的举动,听见崔元逸跟崔闾的谈话后,只觉脑晕目眩,后悔不迭,一连声道,“崔家主,误会,误会,我们再谈谈,我们愿意出让一半海航分成,只盼您跟那位将军……”
崔闾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他,轻轻吐出几个字,“不,海航线上所有收益,自今起,全归大宁所有,蒋老爷,你还不明白么?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与我们谈条件了。”
好好谈不谈,非得要等玩脱了再谈,届时谁还理你呢!
呵!
陶小千一时没了任务,便领着招集来的帮众继续去守码头,崔元逸想要再去追吴方,却被崔闾留了下来,让他去跟着毕衡观摩学习。
等身边所有事安排妥当后,崔闾方觉身边似少了一人,左右转了一圈,问崔诚,“小雁儿呢?”
方才心机交灼,屡次来往试探,竟一个没留意,就不见了她人影。
崔诚也茫然的扭头,“刚还在眼跟前呢?老爷歇歇,奴去找一找。”
都不用他找,在安静下来的码头上,李雁的声音尖厉非常,“我说了,就是她害我的,我才没有撒谎,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崔闾立刻大步往声源处走去,却在绕过一个帐角后,看见一女子正拉着李雁的手,怒目质问,“你就是撒谎了,你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肯定是百灵害的你?是不是有人叫你这么说的?雁儿,百灵与你那样要好,处处让着你,有好东西都想着你,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污蔑她,你知不知道,她回去会受罚,甚至会死的。”
李雁挣扎不休,却怎么也挣不脱她的手掌,一时眼眶通红,扁了嘴道,“我不需要污蔑她,我的宝宝会告诉我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放开我,不然我真的要放宝宝咬你了。”
正扯不开间,崔闾到了,一把将李雁拉了过来,挡在她身前,对上那人愤怒的眼睛,“请问您哪位?如何敢对雁儿这样?若有话说,刚在王将军面前为何不说?”
几句话问完,他就看见了人的心虚样,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不禁冷笑一声,“看来是纪大人家里人?王将军竟没看好你?”
纪臻捏着手努力平复心绪,她有见过崔闾坐上宾的待遇,知道他是自行至胜的关键,所以并不愿得罪他,好言解释,“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崔先生,我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当长辈的心。”
崔闾挡着抽泣不止的李雁,点头,“我理解。”
纪臻刚松一口气,就又听崔闾道,“你操着长辈的心,却难道不是在欺雁儿没有长辈在此么?她若有长辈在此,你可敢当她长辈的面,如此质问她?”
况且,她现在懵懂的跟孩童一般,你如此疾言厉色的吓她,这叫人怎么理解?
纪臻哑了声,她特意留下,就是想趁王听澜不在的时候,先拿住了李雁逼问真实情况,她不愿意相信崔闾嘴里说的,有关于纪百灵的所做所为。
崔闾看出了她的怀疑,冷哼一声道,“纪百灵就关在严修府上,你若不信,大可拿了毕大人手令入府一观?”
怪不得纪百灵做起事来有恃无恐的,原来身后竟有如此护短之人。
崔闾很生气,拉过李雁就走,吩咐左右道,“既然这边已经有人接管了,想必也用不着老夫了,崔诚,叫人套车,我们回内城休息吧!”
毕衡正领着人打点江边突增的箭舟,忙着让帮众找些能干的仆妇烧火做饭,崔元逸跟着他听指挥,忙的陀螺般,就见崔闾怒气冲冲的领着李雁过来,那小姑娘眼里包着一汪泪,亦步亦趋的拽着他的衣角。
他忙迎上去,“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么?
崔闾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跟过来的纪臻,“纪百灵家里人,偷摸让小雁儿承认是她污蔑了纪百灵,把孩子吓的直哭,行了,这里反正也弄完了,该没我什么事了,我回城了。”
说完一挥手,领着人就上了崔诚套好的马车。
毕衡傻眼了!
不是,你们北境人做事怎么这么缺呢?过河拆桥也不带这么快的,看把人气的。
他大爷的,金山还想不想弄了?
毕衡咬牙,“纪副将,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第41章
崔闾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这一点崔诚作为伺候了他几十年的老仆,不仅非常确定,而且很肯定。
但他什么都没问,主子吩咐,半点不浪费时间的,以最快的速度套好了车。
崔元逸作为其亲生,并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当然也清楚老爷子的脾性,没在这个时候上前寻问阻拦,而是一副猝不及防,没跟上车的错愕样,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哒哒哒的跑远。
然后,与同样怔愣不及拦人的毕衡,大眼瞪小眼。
他没错认他爹临上马车时,往他这划过的眼神,那是个“勿要跟上”的意思。
而毕衡作为长辈,及此处最高上锋者,必然得先安抚住小辈惊惶的情绪,分出足够多的事情先把人稳住,不能老的气走了,再忽视小的存在,人家爹之前说了,要他带着长长见识,历练历练,此时,无论后面会发生什么,这个还留在此处的小辈,就是他修复老友气性的桥梁。
于是,稍带手的历练,成了非常用心的教导。
尔后,他自会找人了解矛盾发生的始末,纪臻作为始作佣者,定然首当其冲的被问责。
一瞬间的闪念,在崔闾登上车时,形成完美闭环。
崔诚驾着车跑在往内城去的青石板路上,李雁困的左摇右晃,最后像只小猫般,缩在马车一角睡了过去。
崔闾闭目假寐,但见他手指来回捻动的频率,便知他脑中盘算正转的极快极多。
夜深人静,连打更的都躲起眯瞪去了,崔诚作为世仆近侍者,便开口问了心中疑惑,“老爷为何这就走了?”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全拱手让人,捞不着首功了么?存在感可不能刷个半途而废啊!
崔闾微睁开双眼,声音散在风里,“我这是在以退为进,并且以削弱世家身份为目地的,急流勇退呢!”
也是在告诉那些人,他跟那几个被抓起来的当家不一样,他不是那等急功近利者,非以此功为目地的要融入他们。
哪怕有毕衡在,崔闾也能感觉到王听澜和娄文宇,对于他世家身份的芥蒂,只都表现的非常内敛,藏在很深很深的心思中。
联系当今和太上皇对于世家掣肘的愤怒,就北境出身的人里,恐怕十有九的,都对有世家背景的人,没什么好感。
武弋鸣倒是粗矿,没有在毕衡介绍他身份时,现出丝毫的眼神微滞,后来崔闾一想,哦,人家武帅府也是勋贵底子打的背书,比王、娄二人对他的背景更有容忍度。
崔闾叹气,低喃道,“功成身退,怎么退?历来有答案可供参考的,也只有最下策,杯酒释兵权,可老爷我还没有那样的高度,想要让人不卸磨杀驴,又想从中分一杯羹,捞个之后江州便宜行事的主动权,也只能利用毕衡的诚心,来打一张名为含冤受屈的进退之策了。”
庆功宴没喝,他这个此次最大功劳者,却被气走了,为的还不是别人,是他们一力要找回去的荆南圣女,这委屈……大了。
崔闾抬手替李雁将睡乱的头发理了理,轻声道歉,“对不住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不趁江州未稳之时出手,等江州尽数归于朝廷,落于他们手之后,我一个光膀子白身,纵有举人功名,又能有什么嘉奖呢?给银子?可老爷不缺银子,给身份,就我这世家背景,实权官衔必然轮不到我……唉!”
也是蒋越冯那几人不知足,非要赖账甩那最后一招,若然按他们之前拟定的,这江州衙署有十成把握得落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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