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奇耻大辱。
.
三日后。
呼延勇挂帅,于后半夜突袭大周军。
先前两军几番较量,北邦军队屡屡败于下风,长此以往未免军心不振,此仗势在必行。然自方闻二人进入军中,周军较往常早不可同日而语,且二人精通兵法,种种皆在预料之中。
故而,呼延勇不过率领先头部队越线几息时间,便扎入了大周军的陷阱之中。
号角声响起,大周骑兵三面夹击,于敌军前方及左右蜂拥而至。
呼延勇冷哼一声,吹响口哨,复又朝天际放出一支火箭,而后冲入战场厮杀。片刻后,其弟呼延亮与其子呼延翰身骑战马,应信号赶来支援。
北邦尚武,呼延家乃是除皇家赫连外,最骁勇善战的家族。
呼延一家首次三人应战,本以为取胜当如探囊取物,却不知大周从何而来几百骑兵,这几百骑兵未穿大周军的甲胄,穿梭交战的沙场之上,手持全然不同的兵器,使得一身内家功夫,时不时飞身下马轻功对敌,杀敌干脆利落招招毙命。
不多时,便牵制住了呼延亮和呼延翰的援兵。
交战前方,闻行道率领大周军,正面迎战呼延勇。二人都有力能扛鼎的气力,各自挥动半人高的大刀,打的有来有回,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方柳骑马,坐镇后方山坡之上,纵观战局。
牵制敌军援军的骑兵,正是扎营关外的武林盟众豪杰。
大周与北邦打了多年的仗,彼此多少知道些底细,无论周军想击退敌军,还是北邦欲攻占新雍门关,皆需出其不意。
方闻二人,及其代表的一众武林中人,便是战场中的变数。
交手对战之余,呼延勇趁火把和月色,瞧见了山坡之上的方柳。他眯了眯眼,用音调怪异的大周官话,哼笑道:“你这新上任的镇北将军,是有几分不好对付,强过之前的软脚虾,但也仅限如此罢了。可惜,勉强算是个人物,终究要在沙场上英年早逝了。”
闻行道未被挑衅,淡定接下对方狠狠劈来的刀锋,冷声道:“此话还给阁下。”
呼延勇呵斥:“呵,无耻小儿!”
话不投机,二人你来我往,出手毫不留情,皆欲将对方斩于长刀之下。如此,一时僵持不下,两人却并不多急躁,似乎心中皆有成算。直至北邦大军后方的数位小将,依次陨落于那几百豪杰之手,呼延勇这才略显急躁。
早听闻大周习武之人众多,颇有些深藏不露的高手,呼延勇知晓不可再拖延,于是长刀一震荡开余波,朝闻行道大喝一声:“算你们有些本事!然老夫亦习过你们大周的兵法,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不知镇北将军当如何应对。”
话音方落,他朝天吹出一声哨响。
须臾,北邦大军之后便冲出一队骑射军,领队之人年轻勇猛隐有贵气,是先前未曾见过的将领。
闻行道敛眸,心中断定此人乃是赫连皇子。
北邦军英勇善战,最善骑射,大周军常常因此困扰不已。此时这队人马,显然更是骑射中的佼佼者,武林豪杰们立时从敌军中撤退。
众将士按照方柳事先所言,成防御架势。
“擒贼先擒王?”闻行道八风不动,冷眸直视,“那也要有这个本事。”
呼延勇但笑不语,长臂一挥。
百余箭矢破风而出!
闻行道早做好防御的准备,却猛然察觉箭雨射出的方向,直至山坡之上。夜色微凉,月影朦胧,冰冷的箭矢在月下泛着彻骨寒光。
山坡之上,唯有方柳一人俯瞰全局。
那才是呼延勇欲擒之“王”。
当是时,闻行道虽心中微紧,理智却并无几多担忧。因他知晓,便是皇子赫连天德及其手下众多骑射兵,射箭再如何精准,亦不能于数里之外,伤及方柳分毫。
直至他察觉,方柳并无丝毫闪躲之意。
昏黄月色笼罩下,一道月白身影轰然从马背摔落而下。
有将士大喊一声:“军师!”
霎时间,大周军群情激奋。
第102章 中箭
赫连天德突如其来的一箭,令大周军的将士们怒气满腔。
因方军师遇刺,一时间数振臂齐呼“杀”而不止,啸声响彻沙场。呼延勇见状,立刻率领大军撤退至北邦境内,并不与激奋的周军多做纠缠。
行刺一事并非一时起意,呼延勇与赫连天德心中自有章程,故早做好了打算。射箭之人,可以分辨自己的箭是否刺穿血肉,呼延勇得到,即刻率军撤退。
夜色深重,黑云遮月。
方柳自马上倒下,再未传来丝毫声响。
闻行道将手中长刀握得发痛,骨骼声声作响,手背青筋寸寸暴起。他强行按捺,面上的神情坚毅镇静,未显露慌乱,亦不曾回头,率领大周军奋勇追敌,终斩下敌军一名副将的首级。
此若只看杀敌数,大周似乎小捷。
将士们凭借满腔的愤怒,追敌数十里看似勇猛,可如今方军师遇刺,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其动摇军心的效果,几乎堪比失了半座关城。
须知,游牧民族虽兵强马壮,却向来无甚战略可言,若非北邦地域长年粮物匮乏,致使野心十足,又赶上大周朝昏君佞臣当道,大周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有方军师频献良计,又有闻将军率领大军,方才扭转十余年的败局。
此番道理,大周军懂得,北邦军亦然。
呼延勇便是要擒贼先擒王。
——经过四方打探,他肯定而今大周军的“王”,既是那位瞧着书生模样的军师。
弓箭手确认刺伤方柳,于呼延勇而言,此战目的便已达成,至于己方损失,区区一名能力平平的副将罢了,非是他呼延家子弟,不足挂齿。
.
将军营帐。
大周军乘胜而归,全军上下却并无多少喜意,闻行道顾不得脱下将军甲胄,匆匆行至营帐前,迟迟未敢掀开帐帘。
后勤军救下中箭的方柳,言道军医早已进入账内多时。
沙场兵刃相接,昨夜心生惶恐之际,闻行道同样心知肚明,方柳乃习武之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弓箭手偷袭虽趁了夜色,那一箭却绝非无法躲开,除非方柳主动不去闪躲。
是,刻意为之。
于是闻行道双目血红,虽觉凉意彻骨,仍右手紧握长刀,振臂高呼“为方军师复仇”,头也不回朝北邦敌军杀去。他刀刀毙命,斩敌军首级无数,心中烦乱却难以消解。
方柳向来计深虑远,也曾假意受伤试探,引得闻行道心甘情愿表明心迹。
彼时为假,可今日一箭,真真切切刺入了血肉。
眼下回想,今日之事处处蹊跷。
方柳分明谨慎,偏偏于夜色正浓时穿了月白色衣衫,或许正是为引敌军注意。
除闻行道,军中少有人知晓方柳会武。
两军数月交锋,北邦节节败退,呼延勇想必早已视“文弱的方军师”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大周军内藏有北邦的细作,此事方闻二人皆知,方柳曾说这细作尚有用处,故而并未将其揭露处置。想必正是此人将两军交火时,方军师坐镇的方位透露,北邦军的弓箭手才有了可乘之机。
自细作始,一步一步,方柳均有预料。
如此,他顺势中箭受伤,当是为激大周军群情激奋,继而也令呼延勇放下戒心。
又做了棋子,闻行道早已习惯,只不觉心焦于方柳将做到何等地步,敌人的箭刃又刺入了骨肉几分?
思索间,一人从将军营帐内走出来,竟是别逢青。别逢青驻守新雍门关,诊治重病重伤的将士,于将士们而言亦称得上军医,且是关城内外医术最为高超之人。
只脾性诡异,不甚好相处。
听闻方军师遇袭,后勤将士便急忙从关城内请来了别神医。
这想必也在方柳预料之内。
别逢青眉头紧锁,提着药箱衣衫不整,大约是匆匆赶来军营。他上下打量闻行道一眼,片刻审视,缓缓道:“阿柳伤重。”
闻行道眸色沉沉,语气了然道:“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