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既然用了‘非’字,想来四公主并不满意这门婚事。”
“的确如此。四公主拒绝过,但今上并未管她意愿,这几乎是举城皆知之事。”顾择龄继续道,“听李举人说,那刘驸马长相阴柔也无甚才华,家中地位最高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员。但他惯会玩乐,这才入了今上的眼。”
这也难怪四公主不愿下嫁。
十六岁本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华,又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但是君为上、父为上,哪怕心中再不愿,四公主仍是嫁给了刘珏。
闻行道许久未说话,此时问了一句:“刘驸马最近除了招揽人入宫,还有别的动作吗?”
张园景闻言,疑惑道:“为何这么问?”
“在承安寺烧拜的时候,看到一旁的神木上,似乎挂了他的名字。”闻行道说,“莫非他也是承安寺的香客?”
方柳侧眸瞧了他一眼。
还真是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淡定非常。
不过承安寺中确实有这样一株被称作神木的树,树不算高,但枝叶繁茂。枝丫上挂满了系了红绳的木牌,用作向神佛祈愿,木牌上写了祈愿者的名姓和祈愿的内容。
据僧人介绍说,树上的木牌每个月皆会清理一回。
闻行道绝没有见到写有刘珏名姓的木牌,此时不过随口找个理由罢了。张园景和顾择龄没注意那神木,自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张园景想了想道:“没听说过这事,想来若是去也只去过一两次,不算常客吧。”
闻行道点头。
接下来,几人又聊了些闲话。
方柳未再继续问刘珏的事,免得引起张园景的怀疑。至于顾择龄,他谨慎心细,想必已经察觉了异样。
方柳看了顾择龄一样,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还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要帮他关注刘珏此人的意思。
方柳默不作声,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杯盏。
顾择龄眼底便流露喜意。
张园景与他们畅聊了一番后,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他看向窗外的天色,一拍脑袋:“我们怎么光顾着聊天,忘了时刻,这天色已然暗下来了,是时候去街上看灯会了。”他指着街上匆匆走过的人群,“你们瞧,那稚子皆兴冲冲拉着父母往街市走去,要不咱们也下去?”
方柳瞧了眼窗外:“是时候了。”
于是四人便离开了茶楼,往城中央走去。
夜幕方一降临,大街小巷便张灯结彩,越往城中走,手上提着花灯的男女老少便越多。街边吆喝贩卖各种吃食、玩物、花灯的小商随处可见。灯火阑珊处,却也有乞丐衣衫褴褛,花着脸向行人讨饭,绚烂的光影从来落不到他们脸上。
城中有一条河流穿过,河面上飘着许多橙红的河灯。
方柳未遮掩面容,这一路上,不停有才子佳人频频看他。有那胆子大的姑娘家,甚至羞红了脸,拦在了他面前,欲将手中的花灯送与他。
方柳一一冷淡谢绝。
忽然,顾择龄走到一处摊贩前,停下脚步买了一盏河灯。旋即,他回过身来,将河灯递给方柳。
方柳凝神看他,并未立刻接过河灯。
顾择龄连忙惊慌失措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着,方公子若是手上提着一盏河灯,想必、想必便不会总有人拦你了……”
至于他心底深藏的其他心思,便不足为外人道。
方柳无可无不可,正要接过那河灯,闻行道便先有了动作。只见他盯着那河灯看了片刻,旋即走到摊贩前,放下一锭银子,换来三盏河灯。
“既然是出来玩乐,何不入乡随俗,一人提一盏河灯?顾会元买的还是自己拿着,闻某再买三盏便是了。”
说着,他将其中最明亮、最精致的那盏河灯,递向方柳。
第41章 梦中
方柳先看了看他们二人,而后又打量了一番他们手中的河灯,只思考了一瞬,眼底便闪过一丝了悟。他瞧了闻行道一眼,便接过了顾择龄递来的河灯。
顾择龄霎时高兴起来。
闻行道仍然举着那盏河灯,神色不明地看着方柳。
及至此时,张园景才意识到气氛不妙。
他左看看顾择龄,右瞧瞧闻行道,发现自己那顾贤弟光顾着看向方柳傻乐之后,便战战兢兢朝闻行道伸出了手:“闻、闻大侠,不然给我罢?”
闻行道冷眼转向他,张园景顿时不敢说话了。
方柳勾唇,云淡风轻道:“闻大侠,方某不喜黛紫,还望记住。”
闻行道闻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河灯,只见其上确实绘有一朵黛紫色的小花。他沉默了片刻,将手中这盏灯随手递给了张园景。
张园景立时郑重接过,心境与去看榜时一样紧张。
还未等他松口气,便见闻行道将其余两盏灯也都递给了他。
张园景顿住:“……这是?”
闻行道:“扔了。”
张园景:“……”
张园景只好接过几盏河灯,将其皆早早放入了水中。幸而小贩便守在离河堤不远的地方,才让他不必拿着三盏灯,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
放完手中的河灯后,他看向方柳:“方公子不放河灯么?”
快放吧!再不放,那闻大侠的眼神就要将你我刺穿了!
方柳不紧不慢道:“不是要写些愿景么。”
“是极。”顾择龄笑道,“写了愿景放进河灯中,才算完满。”
方柳便走向摊贩,给他一角银子,换来一张粉笺。他用摊上的笔墨写了几个字,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然后将粉笺放进了河灯之中。
无人看见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顾择龄问:“方公子写了什么?”
方柳眉眼微弯:“保密。”
就在此时,张园景忽然“咦”了一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方柳看他:“怎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难不成是心虚么。”张园景小声道,“方才我们还讨论刘驸马呢,我这就好像见着他本人了……”
方柳问:“在何处?”
“在那边。”张园景指了一个方向,“也可能是晃神看差了,我与那人也不过两面之缘,不一定认得准,只方才见着一个穿红衣的神似他,带着几个侍从走到那边去了。”
方柳凝眸:“是么。”
张园景受了惊吓般,抚了抚胸口:“听说那人并不好相处,尽管咱们说的是尚京人人皆知的事,可若是让他逮到咱们传他闲话,怕是难善了。”
方柳似乎并不在意:“既然是晃神,那便不管了。”
“也是。”张园景笑道,“我们现下又未曾说他人之事,将方公子的河灯放下河,才是要事。”
几人便走到了河边。
方柳正要蹲下身子,放置河灯之际,倏而似想起什么。他纤手一推河灯,观其摇摇晃晃混入众河灯之中,而后站起了身。
其他三人皆疑惑地看向他。
方柳语气平静:“我腰间玉佩不见了。”
几人定睛看去,发现他腰间的玉佩确实没了踪影。
顾择龄忙问:“何时不见的?”
方柳:“想来是入城后,只怕要回头找找。”
方柳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急切,顾择龄却已经焦急起来。
张园景也道:“今夜人果真是太多了,方公子的玉佩,怕是不知何时被扒手偷了去!”
顾择龄和张园景并非习武之人,自然不会知晓,从方柳这般的一流高手身上偷走玉佩是多难的事,因此替他焦急起来。
唯有闻行道,勘破了此事,只静静看向方柳等他接下来要做甚。
就如同当初方柳嘱咐他摘花一样,他做事总有他的逻辑,一般人看不透。
果不其然,方柳下一刻便看向闻行道,说:“闻大侠不如日行一善,帮方某往南边儿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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