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林大人
不多时,四公主携其子匆匆赶来。
顾择龄见状,便站起身来作揖道:“见过四公主。”
“不必多礼。”明新露举止有礼,态度温和,“我知晓你,是新科的状元郎顾大人罢?”
顾择龄颔首:“正是在下。”
“听说我外祖父与顾大人相熟?”明新露笑笑,“外祖父颇具慧眼,顾大人想必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才。”
除非面对方柳,顾择龄总能做到谦谦有礼进退有度,甚少有紧张的时候。
“四公主谬赞。”
“顾大人谦虚。”
他们未闲聊太久,右相的人便来到了此处。
四公主远远看见那人,便小声惊呼一句:“竟是林大人亲自过来?”
顾择龄再度作揖:“林大人。”说罢,他看向方柳,料想对方并不知晓这些朝廷命臣,便解释说:“方公子,这位是礼部尚书,林静林大人。”
林大人年逾四旬,乃是当朝的几位尚书中,唯一坚定站在邹右相一方的人。
其余几人要么便是奸佞之臣,无恶不作;要么便如墙头之草,左右逢源。无一例外,皆是只顾收敛钱财之人,多活一日,便多快活一日。
为表诚意,他一介文官,只身一人进入这处别院。在场这些人皆是武林高手,对付他可谓手到擒来。
林大人先朝四公主行了礼,而后便看向顾择龄。
此次顾择龄被歹人绑架一事,右相等人忧心忡忡,唯恐正党又损失一员明日良臣。观他并无大碍,林大人终于放下心来。
方柳起身待客:“林大人,请坐。”
林大人眼中惊艳一闪而过。
作为朝中重臣,他姑且也算见过许多世间能人,从当朝文官武将,到外域单于美人……却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孤绝脱凡之人。
众人就座之后,林大人便问道:“这位方公子……可是方柳?”
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四公主暂居武林盟,邹右相担忧她母子安危,专门派人了解了许多武林中事,尤其是近在咫尺的武林盟。
盖因前朝旧事,本朝自开国以来,与武林便是两不相干之势。朝廷瞧不上平民和草莽,却也多少警惕那些武林中的高手,时常观望他们的动作。
然而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莫说是武林中人的动静,连外邦的侵扰亦视而不见,尽日沉迷声色宠幸佞臣,搜刮民脂民膏。官员自然上行下效,尸位素餐任人唯亲,皆是一片靡靡之风。
于是便到了眼下山河存亡之际。
近年来,以邹右相为首的正派官员,单是面对同僚的陷害便已经精疲力尽,又要忧心外敌侵扰,帮扶边关武将,一时之间根本无暇顾及武林中人。
因此,邹右相一派打探过后,得来江湖消息并不多——除去郭盟主等人主动告知的部分,便只知晓一些坊间便有的江湖传闻。
这传闻中就有莺州萧然山庄方柳之事。
传言中夸赞对方姿容的事,右相等人未曾放在心上,只在莺州在山庄的管辖中,百姓安居乐业怡然自得之后,心中颇有些怅然。
林大人作为右相的左膀右臂,自然也知晓方柳和闻行道等人。
只……未想过方柳比传闻中更出众。
一直听闻江湖中无非也是打打杀杀、追名逐利,竟真有人以“侠气”立本。
方柳颔首:“正是。”
林大人朝他客气地拱了拱手,然后便又看向闻行道,问:“那这位便是武林盟闻公子?”
闻行道:“是。”
林大人便称赞:“如坊间传闻一般,诸位真可谓少年英才。”
方柳斟了杯茶。
“林大人过奖。”
“择龄之事也要谢过侠士们的搭救。”
“不必在意,方某同顾状元有旧,理应搭救。”
闻言,一旁的顾择龄目光闪烁,心中泛起烫热之感。
林大人前来,本意是来搭救顾择龄,回朝之后禀告邹右相,细细分辨绑架一事后的阴谋和蹊跷,找出定犯人之罪的蛛丝马迹,最好还能拿到佞臣党羽的关键证据。
但见到方柳和闻行道本人,他不得不在意。
或许是错觉,他竟觉得这位闻姓的少年侠客,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林大人按下心中疑惑,便继续与在场的武林人士寒暄:“我朝游侠之风盛行,无论朝廷还是百姓都对江湖人士多有耳闻。然百闻不如一见,如此豪情意气,实属少见。”
方柳侧眸:“那么林大人可知,何时游侠之风最易盛行。”
“何时?”
“——一是国泰民安,二是山河倾倒。”
国泰民安如盛唐,山河倾倒如当下。
林大人哽住:“这……”
这方公子当真直言不讳。
谁说江湖人士皆爱眠花宿柳,不理天下事的?
方柳又问:“年关将至,右相可想过呈何礼?”
林大人只道:“正在筹备之中。”
方柳扇了扇茶盏腾起的雾,悠哉道:“若不嫌弃,我等武林中人愿献上一计。”
“哦?”林大人来了兴致,“方公子说来听听。”
“今日有些不便,待林大人处理了绑架一事,再来找方某也不迟。”
“也好,也好。”
是矣,几人一番寒暄过后,林大人带走了顾择龄。
四公主仍旧不能归家,只好让林大人带去口信,告知外祖自己和煜儿如今一切安好,不必多加挂念。
.
之后的几日,闻行道几乎日日都要来寻方柳。
或同方柳畅聊天下局势,或只是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开,总要见上一面才觉得心满意足。
起初,赛雪常常是同依风抱怨个不停,语调仍不忘抑扬顿挫,只说那武林盟的木桩子甚是奇怪,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拐到他们暂住的别院扎了根。
依风便去捏她的脸颊,让她少说两句。
闻行道未曾理会她一眼。
他耳目清明,自能将对方的话尽数收入耳中,亦能三招致对方于死地。只方柳身旁的侍从和婢女,多是死忠之人,培养不易。
方柳纵着她,怕也是故意容她如此言语。
约是……嫌自己来的烦了。
闻行道凝视方柳垂首看书的侧脸。
屋外风雪连天银装素裹,寒风吹打木窗,声声作响。屋内的银丝炭盆静静燃烧,翻滚着袅袅的热气,驱逐寒意。
整整两炷香的时间,方柳都未曾看闻行道一眼。
看来拜访是有些频繁了。
烦便烦罢。
闻行道没有改变的意图。
不多时,赛雪走进屋中,又添了一些银丝炭。
闻行道目光落在方柳翻书的指节上:“可觉得寒凉?”
方柳又翻了一页。
“凉。”
莺州凛冬时节入眼也是常青的树,远不及北境冷,只有些湿寒。
习武之人自是有御寒的本领,可偶尔来此拜访的宾客不能怠慢,且既然有取暖的法子,便也不需如此浪费内力了。
闻行道脱下外衫,欲将其盖在垂头看书的方柳肩上。
“闻大侠。”
闻行道动作一滞。
方柳终于抬头,用那双好看的眉眼轻飘飘地瞧他:“是觉得我萧然山庄,连件外衫都穿不起,还是你的衣衫料子与寻常人家有所不同。”
闻行道喉结微动:“并非。”
“呵。”方柳浅笑一声,“你便无事可做了么?”
闻行道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来看你,便是要事。”
“若你果真如此悠闲,不如将你在朝廷中的势力悉数告知。”方柳将书放下,“于林大人再度拜访之前,也好有个章程。”
他们暂结同盟,二人各自的多年布局缓缓浮出水面,撒网之前,需先探探河水深浅。
闻行道终是将外衫批到了方柳肩上,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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