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扶起景恒:“又挨打了?”
景恒站起身,拍拍土:“什么叫又,我练武功呢,他才不舍得打我呢。”
“哈哈哈……”
廊下蹲着的汪钺几乎笑倒:“自己把自己打飞的武功嘛,这招真高明,能把敌人笑死,哈哈哈哈哈。”
谢停耸肩:“上山玩儿去?”
“明天再去罢,”景恒道:“你去给我整点金银花茶来,败败火。”
谢停哦了一声,去找花茶自是不提。
*
又逢月半,一行人打点行囊预备回宫,尽管拖了又拖,总归还得回去。
这夜,月上柳梢,凤明独立院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极长。景恒踏月而来,眸光温暖,如含十里春风,高大的身影将月光剖成两半。
凤明比月色更冷神情化去凌厉,自己都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看向景恒时神情愈暖。
景恒遥望空中月轮:“山里的月真美。”
“是啊,皇宫里的月亮总是不圆。”
“会圆的,”景恒看向凤明:“我会陪着你,做你的月亮,只为你一人圆。”
凤明笑了笑。
景恒知他不信,也不解释,只陪他站在院中,彼时清风微抚,秋蝉唱晚。
皎皎孤月高悬,凤明眼中盛着一汪月光。
景恒眼中只有凤明。
可凤明不知道。如他此时能回头看看,就会知,景恒没有骗他。
景恒永远不会骗他。景恒会做一轮圆月,岁岁年年只为他而圆。
而凤明呢,是景恒的月。
无论阴晴圆缺,景恒总会守着他。
第25章 青玉葡萄
这日凤明归京, 缉事厂早早得了消息,派人去接凤明。景恒与凤明先送景俞白回宫,安顿好了小皇帝再回东厂。
方进缉事厂门, 厂卫们在廷内相迎,掌班、领班、司房四十余人, 零散站着,皆围着凤明唤‘督主’。
那场面热闹极了。
众人皆戴圆帽、踏皂靴、穿褐色长衫, 系着小绦。身高腰窄, 一个个神清骨瘦,嫩竹似的,秀美异常。
乍看之下,景恒竟不知是进了东厂还是进了电影厂。
凤明立于其中,耐心听大家叽叽喳喳同他说话, 面露
暖色, 很是亲近。
朝峰眼尖,先看见景恒, 率先抱拳:“世子爷。”
此乃景恒头一回东厂来,因都不认得他, 其余人都被朝峰引着都看景恒。
督主鲜少带生人回东厂, 既然由督主亲自带着,想来不是外人, 且东厂之中,自上而下都偏爱容貌好的, 景恒丰神俊朗,自得待见。
他们也不行礼, 先是阵交头接耳, 互相交流这什么, 听说是淮安侯府的才恍然大悟,陆陆续续问安:
‘给世子爷请安。’
态度随意,只开口敷衍问好,既不躬身也不拜,并不怯景恒。
凤明就站在人堆里回望景恒,被一群俊秀厂卫围着,非但不逊色,反而更显出尘。
“诸位好。”景恒不恼他们怠慢,反而含笑问凤明:“东厂选人,难不成也看脸?”
凤明不答。
朝峰将话接过来:“常在御前行走,总得选些平头正脸的。”
汪钺冷哼一声:“咱们阉人都是奴才,你选奴才不选看得顺眼的吗?”
凤明掌势前,宦官地位极低,不被当做人看,汪钺最不耐烦别人夸他好看,这不像夸人倒像品评猫狗只有皮毛漂亮的才会被贵人选中。
“妄自菲薄,”景恒走下台阶:“我见诸君风骨峭峻,清正健劲,真真是占尽风流。”
东厂如今地位卓然,督主面前,恭维他们的人委实不少,漂亮话在座俱已听惯。
朝野中口蜜腹剑的多,阴奉阳违的也不少,谁也不当真。
众人对这位世子爷的好感不升反降,只觉他过于油滑谄媚,令人生厌。
谁料凤明却道:“哦?既如此,世子看上谁只管说,自当派去伺候。”
能在凤明跟前说的上话的,俱是有品级的宦官掌事,才能出众,去伺候位侯世子不免大材小用。
凤明如此看重景恒,众人皆收起轻视之心,整齐立好听任派遣。
景恒答:“有位穿素白长袍的,倒是不错。”
刹那满庭寂静,窃窃私语的厂卫噤若寒蝉,屏息望向他们的督主。
只有凤明穿着素白衣衫。
【这胆大包天的世子,大概是要死了】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有那胆大心细的,手已然抚向腰间佩刀,只待凤明一个眼神,就会把这贼人切成均匀小块儿。
凤明微挑眉,不理话茬,只道:“都散了吧。”
众人:“……”
凤明说罢往内殿走,景恒跟上。
其余人僵立于庭院,呐呐无言良久。
景恒一抱拳:“少顷再叙。”
少顷?再叙?
朝峰心道:下次见,若你舌头仍在再谈叙不叙的吧。
督主给你几分好脸色,还真敢开起染坊了?
这督主不绞他舌头?
可惜下次朝峰见到景恒时,他舌头仍在。
景恒活像个妖娆宠妃,半倚贵妃榻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浸在冰水中,给凤明剥葡萄吃。
手倒是好看的手,只是上面有块儿蚕豆大烙疤,像是什么烫的。
朝峰进来禀报时,景恒正叼了颗葡萄,一咬,皱起眉:“好涩。”
凤明随手拿起只玉盏递过去,示意景恒将葡萄吐进来,凤明问朝峰:“何事?”
朝峰双手将东厂提督的牌子奉上:“督主已归,请督主收回此物。”
凤明放下玉盏,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景恒含着青色葡萄,邪邪一笑:“你也尝尝?”
凤明面无表情,把手伸到景恒嘴边。
“……”
景恒色心大狗胆小,被凤明盯得后背发凉,乖乖把嘴里的葡萄吐出来,玉色的葡萄坠入凤明掌心。
凤明还未收手,景恒抓紧时机在他掌心一舔。
他猛攥紧手心,葡萄碎开,汁水喷出老远。
朝峰本以为下一个碎的便是景恒的头,怎料凤明冷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朝峰:?
果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么?
朝峰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双眼戳瞎。
“腰牌你留着,东厂你管得不错。”凤明缓缓道:“朝峰,你很聪明,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如果谢停在这儿,他一定会觉得耳熟,因为凤明威胁他时,也是以【XX,你很聪明,聪明人应该知道……】为开头。
可惜他不在,于是凤明的万能唬人模板,可能要非常非常久以后才会被发现了。
朝峰额角渗出冷汗,愈发恭顺:“属下不敢。”
“他真的不会说吗?”景恒非常失望:“那什么时候大家才能知道我和你好了。”
朝峰:“……”
如果这间屋子里必须有一个想要朝峰的命,那个人一定是淮安侯世子。
好了,什么好了?
瞎还不够吗?还得聋了才行?
凤明和景恒好不好的朝峰不知道,反正他是再也不会好了。
凤明本不想让景恒在东厂住着,东厂中俱是宦官,忽然住进个正常男人,两下里都别扭。
却不料,景恒迅速与众内宦打成一片不说,还唬得几人对他颇为崇拜,鞍前马后围着景恒玩。
凤明:“……”
演武场中,景恒蹲在处石锁上,赞扬道:“灵巧更胜锦衣卫,真是好俊的功夫。”
汪钺立在不过两指粗的树枝上,得意道:“我们的身子不像你那般重,自然灵巧。”
“你是格外矮些,”景恒看向另一枝树枝上站着的人:“我说的是这位公子。”
树上那人噗嗤一笑:“奴才夏阳。”
景恒一摆手:“甚么奴不奴才,我这儿不兴这个,咱们全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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