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曾经嫁过我(176)
与之相对应的,朱边的名声倒是更上一层楼,朱青天的绰号也是越叫越响。
但这样的名声根本不是朱边想要得到的。
相比这种空洞无用的名声,朱边更希望此事能成为一个把柄,拽着高家,扯着王家,最后再把大皇子乃至皇后全都拉下马。
然而,经过此事,朱边才彻底意识到,这世上真没有那么多的傻子,即便是平日里最为狂妄的大皇子,也在小小年纪就有了大人们注意不到的狡黠。
朱边可不觉得大皇子真是嫉恶如仇。
整件事里,只有大皇子才是真是获益的一方。
扭转了名声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自己和高家之间划下沟壑,使自己与高家产生了距离。
高名是大皇子现阶段唯一的依仗,但高名的身份却是一把双刃剑。
别看高名现在挂着禁卫都督的名号,想当年,他干的可是潘五春的活儿,而且远不像潘五春那样有人味,有底线,完完全全就是皇帝陛下的一条狗,咬起人来肆无忌惮。
很多朝臣,尤其是一些老资历的,之所以反对大皇子继位,就是因为忌惮他这个舅舅。
谁家没有点黑历史呢?
即便是朱边,为了挤到戚云恒的身边,得到他的重用,也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的。
有些人,更是为了取信于戚云恒而把自己的把柄交了出去,而那个时候,负责掌管此事的,正是高名。
大家相信戚云恒不会用这些自己双手奉上的把柄置他们于死地——不信也不行。
但大家可没办法相信高名。
包括朱边在内,都是极不愿意让高名当国舅的。
正因如此,对大皇子来说,高名乃至高家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偏又是扯不断的姻亲,远不得,更近不得。
前两年,原本不与外祖家往来的大皇子莫名其妙地与高名亲近起来,让一众朝臣担心了很久,生怕高名捏着他们的把柄,逼他们站队。
当然,高名若是真这么干了,他们反倒是不怕了。
眼下,真正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是戚云恒这个皇帝,高名早早拿出把柄逼迫他们,他们也能早早甩掉这个包袱。
但高名什么都没做,这就让朝臣们不淡定了。
担心害怕了那么久,现在,大皇子重新与高家决裂,与高名疏远,还弄死了一个表兄,把高家狠狠踩了一脚,朝臣们也终是松了口气。
也只是松一口气而已。
朱边不觉得大皇子是为了维护正义才插手此事,也不觉得他与高名真的生了裂隙。
高家在此事里损失惨重不假,但高名本人呢?
他会缺那一年的俸禄,还是会害怕那一顿不疼不痒的申斥?
大皇子此举其实是骗不过那些老狐狸的,但以他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天赋异禀,难能可贵了。
至少,比另一个以真君子自居的二皇子聪明许多。
朱边对争储夺嫡之事实在是兴趣缺缺。
皇子们年纪尚小,现在就搅和进去,并不是未雨绸缪,而是杞人忧天。
事实上,在经历过除夕之夜的那场暴乱,又损失了一处可以称之为“家”的宅院之后,朱边甚至对是否应该继续留在朝堂为官都生出了疑念。
朱边本以为,只要掌握了权力,就可以不让往事重演,但除夕夜的那场暴乱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使他愕然发现,自己仍在那些暴民的阴影之下。
虽然此事明显是另有主谋,但真正动手的依旧是那些暴民,杀人放火的,同样也是他们。
虽然那些暴民大多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悲惨遭遇,但仅仅因为悲惨,就可以无视律法,肆意作乱,把自己的悲惨转嫁给他人,甚至是无辜之人?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做了,律法又有何用,家国又该何存?
更让朱边难以忍受的是,皇帝陛下竟对那些暴民宽容以待,只将这些满手血腥的刽子手放逐了事,而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官员却被推了出来,做了被斩首示众的替罪羔羊。
有那么一瞬间,朱边真的很想摘掉官帽,甩袖子走人。
但朱边终是没有那么做。
自从家破人亡的那一日起,朱边就再没有高估过自己的能力。
有官衣官帽在身,有皇帝做靠山,他还能利用律法,利用权力,对那些暴民做出审判。
没了这些依仗,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当年一样,眼睁睁看着那些暴民为祸人间。
那样的无力感,朱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次体验。
若是有一种方法可以将那些暴民彻底消灭,从根本上杜绝就好了!
一定有的,朱边想。
一定会有的。
第190章 番外(三)
西南边陲的深秋比京城的夏日还要燥热, 欧菁倚在床榻上,直盯盯地看着窗外,心里却是无波无澜, 更不曾感悟到什么诗情画意。
任谁在屋子里关了三个月都不会再有心情去伤春悲秋, 在经历过愤怒、悲鸣、怨忿……种种情绪的纷扰之后, 欧菁终是冷静下来,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一个人的未来。
与沈茂成婚三月, 欧菁就生出了悔意。
在扬威伯府的日子虽比在承恩侯府自在一些,却远不如在三叔的府邸里那样随心所欲。
婚后的生活也不像婚前往来时那样丰富多彩, 朝夕相处, 反而处没了乐趣。
沈茂的一双儿女都不是省油灯,即便欧菁不想理会他们,他们也要是时不时地找些存在感,给欧菁弄出一些麻烦。
更让欧菁不爽的是, 扬威伯府虽然人口简单,狗屁倒灶的事情却一点不比承恩侯府少。
沈茂没有父母,却有不少依附他生活的族人。
沈茂在外征战的时候,府里的产业都是由这些族人掌管, 每年的收益也被这些族人以各种名义挪用一空,使得京城里的扬威伯府比曾经的承恩侯府还要不如。
欧菁嫁入伯府之后, 将沈茂名下的产业全都收了回来, 这才让府里有了些许收益。
欧菁觉得自己既往不咎就已经很大度了,但沈茂的那些族人却觉得自己被断了财路,抢了生计, 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着法地继续占伯府便宜,隔三差五就要上门打一次秋风,哭天喊地地要扬威伯府继续供养他们。
欧菁应付了几次就没了耐心,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不予理睬。
这些族人转头找上了沈茂,向他大吐苦水。
沈茂也觉得欧菁这种做法不够稳妥,容易被人戳脊梁骨不说,更可能惹来言官弹劾。
欧菁懒得和沈茂吵架,直接把管家权丢还给他,将自己的嫁妆、人手和扬威伯府做了分割,然后就关起院门,悠哉悠哉地过起了日子。
没能让欧菁认错,沈茂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见欧菁不肯再继续管家,他也没有非要把管家权还她,转手丢给了府中管家,命他找人接管府里的琐事和府外的产业。
然而一个月过去,沈茂却发现他的生活竟然变得一塌糊涂。原本口渴的时候只要伸手就能拿到适合饮用的茶水果饮,如今却得特意吩咐下人一声,有时候甚至连现成的开水都没有准备,还得去厨房现烧。
日常的饮食也明显不如欧菁管家时精致可口,府中的规矩更是形容虚设,时不时地就有陌生脸孔出现在沈茂面前,让沈茂仿佛回到了刚回京城的那段时间。
沈茂狠狠打杀了几个,这才让府里重新规矩起来。
但紧接着,沈茂就愕然得知,府里竟然没钱吃饭了。
难以置信的沈茂赶忙将账本要了过来,随即发现,这一个月来,光是族人借款就将府里的钱款消耗了大半,余下的那一部分又被他的儿女取走。
除此以外,府里这一个月的日常花销也明显比欧菁管家时高出了数倍有余。
再一查收益,沈茂便恼火地发现上个月还在盈余的铺面,这个月竟然全都在亏钱,而亏钱的原因,除了经营不善,更主要的还是族人们近乎抢劫一样的赊账,使得东西“卖”了出去,货款却无法回收。
沈茂倒不心疼这点浮财。
京城里的这些产业就是摆出来给人看,有收益固然好,亏了本其实也不伤筋骨。
真正让沈茂难以忍受的是丢脸。
他的新夫人出了招,而他却没能接住,反倒让自己出了丑,得了难堪。
好在,新婚假期已然结束,沈茂也已经接了旨意,很快就要离开京城,回西南驻守。
沈茂趁机向欧菁服了软,带着欧菁离开京城,奔赴驻地,把扬威伯府的烂摊子抛诸脑后。
西南边城的将军府倒是比京城的扬威伯府顺心许多,没了沈茂的一双儿女作祟,也没了那群族人的不断骚扰,府里的下人也训练有素,做起事来干净利落。
只是还没顺心多久,欧菁便听闻了欧阳遭到皇帝陛下厌弃,被贬去修陵寝的事情。
一听说此事,欧菁马上派人回了京城,想要知道三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派出去的人刚走不久,此事已在西南边城传开,欧菁的日子也变得不再顺心。
沈茂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
沈茂原本就不是因为欧菁与皇夫九千岁的关系才娶她,听闻此事,虽有一点惊讶,却也仅此而已——京城里的承恩侯府都还好端端地在那儿,他家夫人一个弱女子,更不可能受此事波及。
其他官眷幸灾乐祸的眼神也算不得什么。
欧菁头上顶着郡主的封号,光是把人叫过来行礼问安就能把人折腾得半死,即便有不懂礼数的妇人当面嘲讽欧菁,也被欧菁当场报复回去了。
真正让欧菁烦不胜烦的是边城里那些听闻此事就以为能够加以利用的蠢女人们。
沈茂年纪偏大,长得也很一般,官职和封爵在一众勋贵里也不算亮眼,入不了京城贵女们的法眼。但在西南边城,沈茂却成了香饽饽,即便有了正妻,也依然有很多人家的姑娘想要进入他的府邸,为妾为婢。
欧菁刚到边城的时候,这些女人畏惧她的身份背景,又听说她连国公夫人都敢摔打,没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一听说她的靠山出了变故,这些女人便又心思活络起来。
开始的时候,欧菁也只是觉得她们烦人。
西南边城可不是出美女的地方,当地人所谓的美人在欧菁眼里就是黑瘦的母猴子,要容貌没容貌,要气质没气质,若是这样的女人都能让沈茂动心,欧菁宁可自请下堂,也不愿意自降身份,与这样的女人争风吃醋,一较高低。
可随着欧菁在边城的时间越来越长,肚子里面却一直没有动静,新的流言蜚语便应运而生,想要进入将军府,给沈茂生孩子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连远在京城的祖母和母亲都动起了借腹生子的念头,想要给欧菁送些好生养的女人过来。
如此一来,即便沈茂立场坚定,欧菁自己也难免犯了嘀咕。
好在,欧菁是跟在欧阳身边长大的,并不像其他正常成长的小娘子那样把能不能生出孩子当成天大的事情,即便心中焦急,也不会因此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