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施仲雨能探得太衡动向,她更是不会放过机会。不过沈朱想不通——施仲雨一个弃徒,就算晓得消息,也动不了太衡这庞然大物。
她在这瞎忙活什么呢?难不成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义”?
“戚掌门之死,与曲断云脱不了干系。当初金岚他们莫名遇袭,想来也是引仙会给我施压。”施仲雨把信件原样折好,放开瑟瑟发抖的灰鸽。
“嗯——所以呢?姐姐不像快意恩仇之人,难道要复仇不成?”沈朱长长地嗯了声,眼珠转了转。
施仲雨怔愣半晌,轻声叹气:“断云是我看着长大的,绝非生性恶劣之人。比起复仇,我更想知道缘由——若说争名夺利,他衣食无忧,本就被定为太衡掌门。要说心存恶念,他也不像吴怀,得权后并未肆意妄为。”
见此人要来老一套仁义之说,沈朱兴趣直降。没等她冷哼出声,施仲雨淡淡地补了句。
“……所以得了答案,我再考虑留不留他的命。”她一身脏兮兮的沙匪打扮,眼神干净坚定。
沈朱顿时来了精神,声音也甜了几分:“姐姐有打算了?”
“嗯。曲断云想玩弄‘规矩’,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姑娘,帮我传个信,我得见时掌门一面。”
“小菜一碟。不知姐姐打算……?”
“江湖动不了朝廷,各大门派自顾不暇,才使得太衡独占鳌头。视肉之乱还未平定,眼下正是绝好的机会。”
施仲雨抹了把脸,手指拂过胸口的逆阳令。
“武林最忌一言堂,如此乱象,当择一武林盟主。”
第125章 阴谋
苏肆迷迷糊糊睁开眼,紧接着仿佛冰水泼了满头,他猛地惊醒。
四肢还残余着麻酥酥的虚弱感,明显是中毒后的反应。苏肆即刻用尽力气,摸了摸腰间剔肉刀。兴许这刀做得太丑,着实不显眼,无人收走它。
此处黑暗憋闷,苏肆下意识拿出在赤蝎足训练的本事。他猛按头颅各处穴位,强迫自己彻底清醒。
如同从醉酒中醒转,他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回归。
是夜,时敬之与尹辞去落神楼办事。苏肆懒得再掺和赤勾之事,干脆与闫清留在寻仙居。
此时离吴怀逃出已过一日,无关客商跑了个干净,太衡也正式启程。不过寻仙居并没空下来——吴怀掌权后嗜血好杀,为祸乡里。部分赤勾教徒看不下去,因而脱离赤勾。此回吴怀逃窜的消息一出,他们便兴高采烈地回到教中。
据说是花惊春放出口风,称吴怀当权时,叛门皆无罪。不过叛门好歹是叛门,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这群人被安置在偏远的寻仙居。
比起即位仪式前,寻仙居反而更热闹了。
吴怀败逃,人们尤其开心,少不了拼酒摆席。闫清对饮酒略有抗拒,苏肆则趁机喝了个尽兴,情绪高昂得很。他亲眼见那些酒是某护法从仓库拉来,当众开封的。仅有的那么点疑虑,也被冲天酒香吹没了。
吴怀一条落水狗,现下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哀嚎,哪还会有人为他做事?
结果这一喝,彻底误了事。
谁想他们没药到吴怀,反过来被同样的药放倒了。别说普通教众,四下混乱吵闹,苏肆都没能发现端倪。
谁下的手?都这个节骨眼了,教内还有人支持吴怀?
苏肆按了半天脑袋,药劲还缠缠绵绵不肯离开。他索性在锁骨处开了个血口,鲜血与疼痛双管齐下,他才缓过劲来。
他身下压了不少人,有些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体变得冰冷僵硬。周围弥漫着一股植物腐败的气味。
苏肆认得这气味。他们不知被塞到了哪里的地窖,窖内屯了积气,能无声无息之中取人性命。配合上令人昏睡的药,再强的武艺也能被杀于无形。
若不是苏肆在赤蝎足受过抗药训练,提前醒来,此次也在劫难逃。
苏肆后背霎时一层冷汗,他摸出了个火折子,果然如何都点不燃。然而就在他打算摸黑逃脱时,一点温润光辉刺入他的眼睛。
苏肆闭气接近,发现那是把吊有夜明珠坠子的折扇。折扇柄触手细腻温润,妥妥的上等货色。苏肆眼珠一转,顺势把那扇子主人也扯出来,决定给自己当个备用钱袋——那人真气充足,但不算上乘,绝不是什么高手。拿人情换黄金,岂不美哉?
带着美好的梦想,苏肆一通掐按,可算是将那人弄醒了。
那人身上也散着酒气,见状惊恐不已。他也不顾嗓音嘶哑,破锣似的开口:“你……你——”
“你什么你,叫恩公。”苏肆低声道,“此处积气太重,不宜久留,咱们得快些逃出去。”
那人似是见过大场面,并未惊慌太久。他迟疑了片刻,便随苏肆一同踉跄站起。夜明珠当不得照明,苏肆继续在暗中摸索。偶尔将身边人当个人梯。没过半炷香,他还真寻到了一处入口似的小门。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噩耗,越靠近微微通风的小门,火油的味道就越发清晰。苏肆一边用剔肉刀撬锁,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靠近地窖口,那人的呼吸也舒畅了些。他依旧哑着嗓子,半天才出口一句:“谁干的?”
“还能有谁,吴怀的人呗。把这么些人劫走,赤勾没能立刻发现,叛徒怕是没摘干净。”苏肆咯吱咯吱动刀,“不过这做法太拖泥带水了,我看咱更像被当了人质。”
那人沉默不语。
苏肆当他害怕,继续絮叨:“莫慌,人多不好运,咱们一准还在赤勾附近。我兄弟发现我不见了,一准来找我。他是天下第一大愣子,肯定不会轻易妥协……你小子是个有钱人,找你的人少不了。”
“我……”
“嘘!”
苏肆断了地窖门的锁,却没第一时间逃脱。他细细倾听外侧声音,果然听到两串脚步声。其中一串属于青年男子,脚步虚浮,貌似受了重伤。另一串属于女人,两只脚一重一轻,明显是个瘸子。
“我一人来了。”女人开口,果然是花惊春。“你把兄弟姐妹们放了,看在往日情分,我姑且饶你一命。”
另一个声音相当虚弱:“饶我一命?说得真好听。枯山派那群畜生呢?”
“枯山师徒正在落神楼休养,他们不晓得此事。吴怀,我再说一遍——”
“可笑。”吴怀咳嗽几声,“你当真什么都不懂。若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老仆给你藏下钩子?既是活下去了,为何回来?”
“你坏我赤勾名声,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吴怀沉默了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了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赤勾此回必定要亡,亡于我手还干净点。”
“怕的是巢还没覆过来,就有软蛋急着蹦下去。此次赤勾选头活驴上位,也定然比你有作为。”花惊春不吃他这一套。“百年多的门派,你说亡就亡?当年我就不该……”
“不该支持我入引仙会吗?”
“你我约好,你去结识大人物,赚些钱财。我留在赤勾,兴盛神教。反正墓越挖越少,不如变换方向。再过百年,我赤勾必能上堂堂正正的一席之地,大家也都有好日子过。”
花惊春目眦尽裂。
“结果几十年不见,我等回个怪物。当初见到你这位‘少教主’,你可知我——”
“孩童之约,怎会作数?随机应变才是存活之道。”
吴怀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
“劫掠乡里,等赤勾完了,教众也能分点钱续命。落到陵教那个下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那群愚民,早死晚死都要死,我只是先行下手罢了。我原以为你能明事理,到底也不过愚妇一个。”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其中笑意却越来越盛。
“天地间人命如草芥,你还在这为草芥称斤约两。轻重缓急分不清,可笑,可笑。”
苏肆心下一凛,他心下闪过无数计算,下一刻便出了口:“花护法快逃!他根本没想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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