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简直要热泪盈眶:“好,好。闫清,月钱给你涨到一个月八百文!”
闫清一脸麻木。
尹辞凭着伤者的身份,又被时敬之背起来。他趁机清清嗓子:“师尊,我呢?”
时敬之:“阿辞啊,经过这么多,你我已然情同父子。我的就是你的,你何必在意这种小事呢?”
尹辞:“?”混账东西,谁父谁子。
时敬之心知尹辞经脉早有损伤,乌血婆一掌下去,只添了些内伤,慢慢养着就好。不过徒弟既然喜欢让他背着,他就背着。
他冲沈朱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随即走向集市深处。
闫清做人过于有数,施仲雨让他拿珠宝,这傻孩子也没取太多。时敬之眼巴巴瞧着神兵,喉咙里发出细小的悲鸣。
尹辞趴得舒服,却被时敬之哼唧到头疼。他冲师父咬起耳朵:“师尊,阎不渡过得奢侈,日用品也是顶好的。你旗子坏了,不如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替代材料……”
结果尹辞话没说完,时敬之把他往地上一搁,嗖地冲了出去。
尹辞:“?”
闫清同情地拍拍他:“兄弟,不容易。”
尹辞咬牙切齿:“好说。”
半个时辰过去,时敬之开开心心地捧回一大堆东西。
“阿辞说得对,陪葬的日用品都是宝……澄银竹竿一根,从陪葬扇子上扒下来的,比寻常刀剑结实多了。看见这块布料了没?裹神兵用的寒丝麻布,水火不侵。这手感,啧啧啧。”
时掌门一脸幸福,看起来想抱住它们猛亲。
见尹辞与闫清同出一辙的死人脸,时敬之露出个神秘微笑。
“这些是给你们买的……喏!给闫清的防身剑。不算名剑,但好歹是鬼墓出的东西,比市面上九成兵器要强。闫清啊,剩下的钱你来掌管,今后吃喝日用,随你安排。”
闫清接过钱袋和剑,良久不语,最终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接下来是阿辞——为师给你买了龙涎木剑鞘,我叫人漆成黑色,正适合吊影剑。”
时敬之将吊影剑收入剑鞘,双手递给尹辞:“锋芒伤人,千万收好……这是我用那支金钗换的,今后你的私事,为师不会再过问。”
尹辞一怔。
时敬之自然地摸摸他的头顶:“我们就当一对好师徒,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笑容未减。眼底却多了点隐秘的戒备,以及略显悲凉的恳求。
尹辞装作听不懂,却似是而非地应了:“师尊说什么呢?你只要不把我赶出门,就一直是我的好师父。”
时敬之的笑容亮了些:“嗯。”
接着他又嘚瑟着拿出两块精致糖糕:“看,金玉帮卖的高档点心。辛苦你俩等这么久,咱先吃点再走。”
他这么说着,自己却没动半口,反而从包里拿出吃剩的饼子,大口吞咽起来。
尹辞咬点心的动作停了停:“师父不吃么?”
“为师吃过了。”
谎话,时敬之身上还附着妖物黏液,却没沾半粒点心屑。这人怕是为了省点钱,没舍得给自己买。
都说人生苦短,这小子的尤其短,何必呢。
尹辞递出点心:“我不爱吃甜的,师尊吃吧。”
时敬之郑重接过:“为师能收到你这样的好徒弟,真是上天垂怜。”
只不过,时敬之拿起点心的一瞬,动作微微僵硬了下。
随即他文雅地吃起来,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吃得如痴如醉,那一瞬的僵硬仿佛是错觉。尹辞没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只得作罢。
他取了时敬之啃了小半的饼,随意咬着。虽然饼子放了几日,墓下寒冷,尝起来还算新鲜可口。
尹辞早吃惯了自己的手艺,饼子迅速下了肚。时敬之和闫清却如同两只蜗牛,吃得慢条斯理,吃着吃着还聊上了。
时敬之嘬着糖霜,口齿不清:“你们可知道这吊影剑的来历?
闫清舔舔掌心的点心渣,摇了摇头。
“庄无锋听过么?百年前的铸剑高手,人形棺内的贯乌剑是他亲手所铸。他在晚年锻了吊影剑,在剑内掺入乌疏矿——乌疏矿重量极轻,又能散真气。现在乌疏矿可挖不到了,有价无市。”
闫清很给面子,老实发问:“那这把剑应该很贵重啊?”
时敬之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么,乌疏矿通常用来制甲。乌疏软甲能散掉攻来的真气,是护身至宝。用乌疏矿铸剑,使用者的自己的剑招也没法带真气,很适合阿辞。”
闫清:“但它和乌疏甲一样,能挡去敌人的内力吧?”
尹辞凉飕飕插嘴道:“那也得挡得住。敌人不会盯着剑打,只会追着人揍。”
“那、那把它融了做乌疏甲?”
时敬之摇头:“剑内乌疏矿少。真拿去制甲,连手背都遮不住。”
闫清绞尽脑汁:“这把剑能破内力,至少能用来暗杀。”
时敬之满脸慈爱:“庄大师也这样想过,奈何杀手不买账——他们的毒药见血封喉,不需要额外花样。剑是好剑,可惜他老人家找不到买主,气得要命,这才定名‘吊影剑’……他可能觉得‘寂寞剑’不够文雅。”
尹辞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这剑眼熟,当年庄无锋也向他推销过。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本座就算没内力,也能用顶尖好剑。这剑顶多算装饰品,谁用谁蠢。”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哪怕当了魔教教主,人还是不能嘴瓢。
尹辞默默抱紧他的寂寞剑,偷偷叹了口气。
庄无锋好歹技术过硬,他也早已脱离依赖兵器的阶段,将就着用吧。
枯山派三人在临时集市消磨了几日。被时敬之汤汤水水地灌着,尹辞不再“虚弱”,渐渐行走如常。
然而和平是短暂的。
金玉帮赚了个盆满钵满,又收购了大把珍宝,准备运出山去高价出售。这是最后一夜狂欢,四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色比比皆是。
只是佛珠出世之日渐近,江湖人眼中,满目喜庆渐渐变为血色。
当晚,乌血婆正待在帐中,推算宝图线索。帐篷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响动,她耳朵一动,将桌上纸张丢入火盆。
“什么人?”她厉声叱道,附近教众却没有半点反应。
随后,她看到了一袭白衣。
“嘘——”尹辞竖起手指。
乌血婆双目圆睁,杀意陡然淡下去:“你就是那白衣人?……你长得……”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长得和宿教主画像一模一样,你到底什么来头?”
尹辞微笑:“宿家人。”
“不可能!”乌血婆一口咬定,“宿教主要是留有血脉,我教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让你们知道,自然有他的道理。”
尹辞顺手夺过她的拐杖,随意比划了几下。身为赤勾教教主,乌血婆绝对看得出——
“扫骨剑法……原来是宿教主传人,怪不得藏得那般完美,让老身毫无头绪。”乌血婆哑声道,“墓中逼你现身,多有得罪。”
说罢,她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刚想拧断,却被尹辞一拐杖挑开。
“不知者不罪。我暗中下墓在先,你又是神教教主,在意是正常的。”尹辞慢悠悠道,“反正你没找到我,不如就此揭过。我可不想折磨老人家。”
“若想下墓,小友为何不投靠神教?老身能为你提供教主外的任何身份。”
尹辞挑起眉:“我可不想沾祖宗的光。行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叫你的人别再四处刺探,让人不快。”
“是。”
“还有一事。教中事务繁忙,就算鬼墓事大,教主也不该亲临。”
“我已挑好继任者,正在教内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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