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般,紫衣真君闲适倚在漂浮紫缎上,垂在半空的赤裸双足晃晃悠悠,手中抓着一把话梅干果,饶有兴致地望着温故。
重真人坐在蒲团上,神色凝重地望着温故,“小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真立在温故身侧,揽住削瘦的他的肩膀,一下一下轻柔顺着脊背,“师姐在这里,你别害怕,慢慢和我们说说。”
“师兄也在这里,你若想说便现在说,不想说,我们回宗门再说。”徐复低声款款地道。
温故心里很感动,回家的感觉太好了,“其实……”
戛然而止。
“其实什么?”封敖从一盆茂密橘子树后面伸出脑袋。
众目睽睽之下,元九渊的脸怔住了,缓缓眯起眼睛,扫过一个个熟悉的人,既然过了子时,他该在魔宫之中伏击魔君,为何会和宗门的人待在一起?
难道魔君已经被紫衣真君杀死了,元九渊望向紫衣真君的眼神多出深深探究。
封敖见他不动声色,好奇地追问:“你怎么不说了?”
元九渊正在思考魔君的事情,漫不经心地问:“说什么?”
“说你怎么当上魔君的啊!我们都等着听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元九渊:???
第六十五章 他喜欢么?
元九渊俊挺的面上神色一滞,蓦然垂下眼,淡定自若地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鸦黑致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扇形的阴影,掩住奔流汹涌的情绪,显然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无事,你且说来,其中有任何不公,师父都会为你做主。”
重真人神情严穆地说道。
封敖可太想知道了,藏在橘子树后面连连点头,“对对对,真君也会为你做主。”
“师弟,这里没有外人,你受的委屈都说出来,你师姐我绝对放过一个人。”妙真师姐轻柔拍拍他的肩膀。
徐复定定望着他的脸,缓步来到身侧,想与妙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却又突然愧疚地顿住手臂,紧紧地握住拳头说道:“小九,一直在挂念你,这次是师兄失职……”
元九渊抬起眼,冷瞥他一眼,不着痕迹扫过他握紧发白的拳头,收回目光说道:“关于我如何当上魔君这件事……”
几个人直勾勾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不如我请一个人来代替我说。”
元九渊也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他在现代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准备一穿过来就直奔旖檀神殿,与夜伽蓝里应外合,摧毁了魔君的相思,再立即撤出十九重城,安然无恙地回到玄月宗。
每一个计划,每一个节点,都在脑子里过过百遍,确保环节上不会出现问题,但谁能想到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就像你做地狱模式的好游戏攻略,打开游戏却发现自己已经过关,还拿到了游戏暴率极低,全服第一的神装。
元九渊可太想知道,温故到底又干了惊天地泣鬼神什么。
鬼罗汉踏上玄月宗的飞舟前,脱下黑斗篷与红莲面具,他身形高大利索,面容端庄周正,一双猩红的眼睛低垂神情谦恭沉静,有种饱读诗书浸染出来的儒雅斯文的书卷气。
飞舟上的弟子听闻元九渊带了个魔族上上船,皆是一惊,没想到这魔族人脱了斗篷面具,却不见任何凶神恶煞,反倒有几分温和的亲切感。
徐复曾在圣墟与鬼罗汉并肩作战,一眼便认出了他,不慌不忙的给元九渊打掩护,“便是这位义士一路护送小九师弟脱离魔宫吧?”
“在下鬼罗汉。”
鬼罗汉点点头,朝着紫衣真君深深拱手。
紫衣抬起手臂,示意他起身,兴趣盎然地催促:“你来说说元九渊是如何坐上魔君的位置的。”
鬼罗汉下意识望向元九渊,递出一个谨慎问询的眼神,旖檀神殿里发生的事情,是自己能说的么?
元九渊不动声色,淡吐出一行字,“如实说来。”
鬼罗汉一瞬间福至心灵,主人明明清楚旖檀神殿发生的一切事情,却偏偏叫自己来与玄月宗诸人说明,不就为了一个堂堂正正吗?
自古皇权交替的事最怕的就不明不白,魔君当年伏击杀死受伤的极天魔君,抢夺魔君的位置,此事做的堂而皇之,十九重城无人不知,可他杀得了极天魔君,却杀不光极天魔君座下的忠良。
鬼罗汉便是其中的一员,他可太清楚,若名不正则,言不顺,会为自己主人将来埋下多少危机。
主人真是狡猾,啊不是高明啊!
竟能想到叫他来到紫衣真君面前,编一个名正言顺的故事,有紫衣真君作证,这故事既是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鬼罗汉佩服得五体投地,胆战心惊地望着元九渊。
元九渊微皱起眉,总用种不太美妙的感觉。
……
余宁市。
温故从松松软软的床上睁开眼,刚洗完澡身上裹着丝质纺绸的浴袍,清甜的沐浴露沁进鼻尖里。
他伸出手摸摸蓬松的头发,不见任何的水迹,元九渊不但帮他洗澡,还帮他把头发都吹干了。
温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也帮元九渊一个大忙。
帮元九渊从魔宫里跑出来。
太可怕了!三千个黑压压的人紧追不舍嘴里喊着魔君,像疯狂热烈的的私生饭群体,如果稍有跑得慢,就会被抓回去做魔君!
众所周知,魔君是一个高危职业。
在龙傲天的小说里,魔君是头号反派人物,必抢主角的美女法宝,再设下阴谋诡计陷害主角,结局普遍被主角的王霸之气打的遍体鳞伤,跪地让位,求做主角的小弟。
但在某一种不入流的小说里,魔君是主角之一,非常之暴戾狂放,行事恣意妄为,直到他遇到一位仙族的美人,便心甘情愿臣服在美人膝下,想把美人吃干抹净,但往往,是美人把魔君吃干抹净,很有可能是好几个人美人。
温故饱受这两类小说的荼毒,一听到要做魔君,吓得脸色煞白,心脏骤停。
他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冷静一会,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想看看元九渊留下的视频,却摸到了一张纸。
整洁干净的白纸一尘不染,绘画者用纤细的笔细致勾出皑皑大泽,庞大又渺小的世界里坐着一个小人,乖顺抱着自己的膝盖,两肩上垂着毛茸茸的小鲨鱼鱼翅,小人气鼓鼓地歪着头看着一个方向。
温故看得出,元九渊没学过现代绘画,用画水墨丹青画的细腻婉约来描绘一幅现代画,有种古朴沉静的味道。
笔触认真细腻,连小鲨鱼的眼睛都画的圆溜溜,他几乎能想到,元九渊画画时仔细沉浸的模样。
温故耳朵尖尖发红,手指飞快戳一下画卷上的小人,嘴角抿着笑意问:“你是谁啊?你不会是温故吧?”
除了温故还能是谁呢?
温故在心里自问自答,将画纸平平整整放在枕头上,盘膝坐在床上,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欣赏。
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画纸原本贴在床头柜的平板上,他一手拿着平板打开,将画纸叠上去。
果不其然。
与平板电脑里温故画的元九渊重叠在一起,两幅画融合成了一幅画,大泽中挺拔若青松的英飒少年身负重剑,侧首本是瞥向皑皑的大泽,此时却看向正在生闷闷不乐的温故。
而画中的温故亦不是撇过头在生气,而是凝滞望着他,两个人的眼神突破了画卷,打碎了次元壁纠缠在一起。
这一眼,便是日长似岁。
元九渊嘴角温故硬生生添上去的笑意,此时有了另一种解释。
温故定定地望着画卷,心中生出一种很奇异美妙的感觉。
暖黄色壁灯面上镂空出一朵蔷薇雕花,光芒孔隙将蔷薇斜照在他脸上,浓墨漆黑的发整齐归束到洁白挺立的耳后,露出一整张挺秀、端丽的面孔。
柔软的丝质睡袍熨帖在温故的身上,清晰勾勒出锁骨凸起的纤柔线条,脖颈的皮肤莹洁细腻,淡淡青色经脉在灯光下宛如散发着诱人品尝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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