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179)

　　他的修仙之路就要到此为止了吗？张成悲哀地想道。

　　周默还更悲哀一点，毕竟他的修仙之路还没有开始，眼下可能就要结束了，或许还不止如此，毕竟依师兄所说，烛龙是死生幽冥之神，掌管轮回之路，所以他的下辈子好像也要跟着完蛋了……

　　连来生都要遭殃的巨大恐惧笼罩在师兄弟二人心头，便如一座大山，压得他们此刻甚至连说话赔罪的勇气都没有，而沈凡同样不说话，他以一种看似云淡风轻，却给人以无穷压力的淡漠眼神看着这两人，他目前还是人形，俊美淡漠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凶恶，但张成和周默站在他面前，只感觉已经看到了巨大可怕的恶龙真身，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这令人分外煎熬的恶龙俯视之下，张成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解下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双手捧着，颤颤巍巍地向恶龙献上贡品，周默被师兄的动作提醒，赶紧效仿，他刚入门还没有储物袋，便献上了自己的钱袋。

　　恶龙眯了眯眼，收下了这两份贡品。

　　但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容易了结，因为即便张成和周默交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那令人倍感压力的恶龙视线仍然落在他们身上，就在这件事不知道如何收场之际，突然有一道唤声打破了这个僵局。

　　唤声来自沈凡身后，一开始唤的是“沈凡”两字，不过当时距离太远沈凡没听见，那人唤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唤的名字就从“沈凡”变成了“沈烦烦”。

　　这回沈凡听见了，张成和周默也听见了，这禁忌的三个字害得他们被龙记上，正在想这是哪个倒霉鬼要步他们的后尘，就发现这头爱记仇的恶龙的另一大特质——他很双标。

　　别人喊“沈烦烦”，不行，身后这个人喊，行。

　　他不光没有对这个人露出对张成周默那样的宛如恶龙露齿般的危险笑容，也没有令人倍感压力的眼神注视，反而像是拨云见日的晴空，整条龙的心情好像一下明媚了起来，他朝对方走去时，师兄弟两恍惚看见了那条因为开心而在身后摇动的龙尾巴。

　　这只恶龙竟然就这样走了？周默愣愣地看着，看了片刻后，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不是说，他们得救了？

　　不对，他突然又想到师兄刚刚跟他说的那位被连抢五次的倒霉同门，那位倒霉同门还只是不小心喊了一句“沈烦烦”，他和师兄的性质比这严重多了，爱记仇的恶龙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想到可能会有的悲惨命运，周默再次慌乱起来，转过头焦急地询问师兄他们该怎么办。

　　张成神色竟然很镇定，还有心情安抚师弟说：“不慌，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在恶龙沈烦烦面前喊了恶龙沈烦烦吗？”

　　周默心道师兄不愧是师兄，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真是……他脑内尚且没有将这句话想完，刚刚还很镇定的师兄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脸安详地昏倒了。

　　周默：“……”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清醒一点，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啊师兄！！！”

　　谢云澜刚刚走到沈凡面前，就听到沈凡身后不远处传来这样的喊叫声，他奇怪地往那边一站一倒的两人张望一眼，说：“那边怎么回事？”

　　“没什么。”沈凡随意地往身后瞥了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见到谢云澜后，他的注意力便都落到了谢云澜身上。

　　“你上哪儿去了？”他语气开心的同时还是带点责怪的，毕竟他一醒来就发现谢云澜不见了，也没有留下书信，所以他才会离开自己舒服的龙窝，也就是那片所谓的禁地，并且因为不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而在禁地门口徘徊，进而意外在张成口中听到了自己恶龙沈烦烦的外号。

　　“我下山了一趟，本来以为能在你醒之前回来的，就没留信。”谢云澜抱歉道。

　　因为新生的龙角还未完全长成，沈凡每日需要很多的睡眠，在凡间时他睡得还比较少，但到了灵剑宗后，谢云澜时常会修炼打坐，修士入定后一动不动个一天都是常事，甚至三五个月，三年五载，也都很稀疏平常，谢云澜打坐时沈凡一条龙待得很无聊，便干脆睡觉，也好尽早让自己的龙角长成，重新变成威武漂亮的模样。

　　龙是喜水的，尤其后山的寒潭还被改造成了温暖舒适的温泉，睡觉时他的大半龙身都盘在池水里，唯有尾巴伸到岸边，将在岸边打坐的谢云澜圈起来围住。

　　随着修为的提升，谢云澜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沈凡睡觉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谢云澜这回醒得早，预计沈凡还要睡上个几天，自己一来一回时沈凡应该还没醒，便没有支会，哪料到这条龙提前醒了，还下山找过来了。

　　十分了解沈烦烦记仇本性的谢云澜在道歉的同时也赶紧加以安抚，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包点心，说：“专程给你买的绿豆糕，尝尝？”

　　就跟谢云澜想的一样，沈凡离京时对点心那样腻味，甚至不愿意带上点走，但是在灵剑宗这一年吃不到点心后，他又开始想了，只是灵剑宗地处深山，方圆十里内都没有人烟，想吃点心并不容易，谢云澜这回便是专门去山下的市集给他买点心的。

　　沈凡果然立刻就被哄好了，他接过绿豆糕尝了尝，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绽开时，好像连方才听到这些凡人竟敢给他取外号的不悦都一扫而空了。

　　当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在跟谢云澜一起回山上的路途中，沈凡跟谢云澜告起了状：“他们说我坏话。”

　　“说你什么？”谢云澜眉头一蹙。

　　“他们说我是恶龙，还说我喜欢抢劫。”沈凡将之前张成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谢云澜：“……”

　　他原本还想生气一下，结果听到沈凡这么说，就忍不住抽着嘴角问道：“……你没有吗？”

　　来到灵剑宗后，他终于知道了当日清风真人“自愿”给丹药的真相，以及这一年间沈凡不断拿回龙窝里的“无主”储物袋。

　　“当然没有！”沈凡理直气壮的，他觉得这是纯纯的污蔑，他什么时候抢劫过别人？

　　自谢云澜说想靠自己的努力获取长生后，他便放弃了靠打劫别人来投喂谢云澜的想法，来到灵剑宗以后，他更没有主动去抢过东西。

　　什么？那一百多个受害者是哪来的？

　　真相，或者说沈凡认为的真相，跟绝大部分人认为的都不同。

　　事情是这样的，第一起所谓的抢劫案发生时，沈凡只是恰好在一处阳光明媚的山谷中晒太阳，山谷路窄，他的龙身又大，将路堵得严严实实，于是，有门内弟子想从山谷中经过时，就遇到了恶龙拦路。

　　那名弟子瞅到龙尾巴那边有可以容人穿过的空隙，便想从那边过去，可沈凡在晒太阳时喜欢甩尾巴，并且，他每一次甩动尾巴，都那么凑巧，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名弟子行经的路前。

　　几次下来，那名弟子仍没能过去，并且还惊扰了正舒舒服服晒太阳的沈凡，于是他有些不悦地垂下龙首往那个方向一瞥，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被他视线注视着的弟子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身体哆哆嗦嗦的，半晌之后，突然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储物袋。

　　沈凡莫名其妙，但有人主动给他献上贡品，他为什么不要？

　　他收下了储物袋，礼尚往来，他还十分体贴地抬了下尾巴，放那人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名弟子将他的经历传了出去，后来的弟子知道想从龙面前过去就得主动献上贡品，于是都自觉主动地献上储物袋。

　　沈凡也快快乐乐地收了不少贡品，但好景不长，这片他经常来晒太阳的山谷似乎成了门派中的又一个禁区，没什么人来了，沈凡自然也就收不到贡品了。

　　可若是一直没有人给他献上贡品也就罢了，以前都有，现在没了，怎么能不叫龙失落？

　　所以沈凡换了个地方晒太阳，照例是往路中间一躺，然后每每有人路过，他便用那双在阳光下会缩成两道竖线看起来有点可怕的龙眸注视着对方，就像今日的张成和周默一样，这些人类只要被他注视上片刻，便会自觉主动地献上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