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娘平日将珠宝退回的举动在他看来只是欲情故纵的情趣,便也没有动怒,哪料到徐丽娘如此不识好歹,竟然敢跟私自骆咏安好上了,这件事彻底激怒了罗鸿远,他要给这女人一个教训。
可徐丽娘在沧州名气太大,他不好做得太过分,又因为砸了彩云舫的事情被父亲警告禁足,他心中怒火得不到发泄,气的整日在家里砸东西打骂下人。
正在此时,张厉找上了他。
张厉偶然听到罗鸿远想要报复徐丽娘的事,他自己正因为赌债而被赌坊追打,便去给罗鸿远献上了一计,用帮罗鸿远报复徐丽娘来换取钱财。
张厉那点赌债对寻常人是一辈子还不起的巨款,对罗鸿远却不过是牛毛,两人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雨夜中的河神显灵。
其实单靠张厉,这件事本不会传的那么广,这其中全靠罗鸿远派人暗中运作,便是当时的太守郑睿,都被罗鸿远打点过了,答应不过问此事。
最终,徐丽娘被一群愚民,绑上了竹筏,推进了冰冷的江水,再不见天日。
“那骆咏安呢?”交代完了徐丽娘的事,谢云澜又问,“你对骆咏安做了什么?”
“他……我没做什么,”罗鸿远眼神闪烁着说,“他不是回老家了吗?”
“继续。”谢云澜对着刚刚刑讯罗鸿远的两名侍卫道。
罗鸿远连忙改口:“没回!他逃回老家的消息是我派人放出去的!”
“骆咏安到底去了哪里?”谢云澜冷声道。
“他、他……”罗鸿远结巴了许久,才闭着眼睛,心一横道,“他是自找的!”
百姓们围上彩云舫的那一日,趁楼中女子抵着门的时候,骆咏安独自跑了出来,去太守府报案,想要请郑睿做主。
可郑睿早已被罗鸿远打点过了,骆咏安在门口跪着的时候,郑睿正在府中跟罗鸿远喝茶,笑眯眯地品鉴着罗鸿远送上的礼物。
沧州的雨已经下了月余,骆咏安在这冷雨中跪了许久,久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冷去,几乎再支撑不住,栽倒在路面泥泞的雨水中。
收到消息的罗鸿远慢悠悠的从太守府出来了,他特意叫人把骆咏安弄醒,像是欣赏一条落水狗那样欣赏着对方的狼狈模样。
“不是要跟本公子抢人吗?”罗鸿远用脚踢了踢骆咏安的脸,讥笑着道,“徐丽娘马上要嫁给河神,你现在倒是去抢啊?哈哈哈——”
他身后的仆役们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
骆咏安死死地看着他,他本就疑心此事是否跟罗鸿远有关,此刻一看对方从太守府中出来,又说出这样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骆咏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素里别说与人动手,就是争吵都吵不过别人,然而冲冠一怒下,却也爆发出一股悍然的力道,将猝不及防的罗鸿远扑倒在地,一拳揍青了罗鸿远的右眼眼眶。
可惜他没能再给左眼也来上一拳,反应过来的仆役们已经将他从罗鸿远身上拉了下来,反剪着双手,压跪在地。
“你敢打我?!”罗鸿远揉着自己肿的睁不开的右眼,怒不可遏,一脚踹向骆咏安的胸口。
骆咏安被踹的往后倒去,却又被仆役们牢牢架住,罗鸿远踹了一脚又一脚,自己动手还不够,又吩咐着仆役们一起动手。
他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气,骆咏安非但敢跟他抢女人,竟然还敢动手打他?!
打到罗鸿远自己都累了后,骆咏安已经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地面的雨水变成了红色,他倒在血水中,再起不来,却仍睁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罗鸿远。
罗鸿远被这眼神慑住了一瞬,但随即更加暴怒,他一不做二不休,叫人把骆咏安拖走,在徐丽娘即将被送给河神的前一天,那个雷鸣不止的雨夜里。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紧随而至的便是轰隆的雷响,雷雨声中,罗鸿远说:
“我叫人将骆咏安绑上手脚,扔进了沧江水中……”
第49章
雷声乍起的时候,屋中众人都惊了一瞬,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这毫无征兆说来就来的雷雨吓人,还是罗鸿远说出的真相吓人。
“骆咏安死了?”谢云澜神情微怔,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结果。
“对……”罗鸿远将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已经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了,他道,“我亲眼看见他沉到江里的。”
谢云澜眉头紧皱,罗鸿远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说谎,连忙道:“这回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才会叫人散布他逃回老家的消息!”
谢云澜并没有怀疑罗鸿远,他皱眉头是因为……骆咏安死了,这个真相几乎将谢云澜先前的推测全部推翻了。
如果心魔附身之人不是骆咏安,又有谁会制造徐丽娘模样的化蛇?
又或者心魔附身之人其实跟徐丽娘并没有什么关联,化蛇长成徐丽娘的模样只是因为江水中有徐丽娘死前的怨气残留?
不对,若是这样,化蛇今天为什么特地去杀死张厉?
说起这个……谢云澜看向许鑫:“张厉是怎么逃出去的?”
许鑫被看的缩起脖子,他硬抗了这一天本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眼下罗鸿远都把十年前的事交代了,他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坦白道:“是罗公子让我放他走的……”
罗鸿远的打算是让许鑫偷偷把人放了,给点钱让张厉滚的越远越好,这样除了他自己,便不会有人再知道十年前的真相。
哪料到张厉还没跑出沧州便死了,死在了那徐丽娘模样的妖物手下,更没料到谢云澜如此张狂,竟然半分面子都不给,直接冲到罗家拿人,把罗鸿远这一通好打。
罗鸿远趴在地上,面上是一副已经彻底被打服的乖顺神情,心底却在暗中发狠,谢云澜今日冲进罗家拿人,他母亲肯定已经去派人通知了父亲,同时也会通知京中的姑母,到时候姑母再去跟陛下告状,定叫谢云澜好看!
谢云澜像是察觉了罗鸿远的视线,睨他一眼,罗鸿远连忙低下头去,担心自己心里的想法被对方看穿。
谢云澜冷笑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罗鸿远的想法,罗家要告状,他也有状要告。
“都记下来了吗?”他问着负责记录供词的侍卫。
侍卫整理着供状,道:“都记下了。”
许鑫伸着脖子,想要看看自己帮助罗鸿远放走张厉的事有没有被跟着一起记上去,侍卫却已经将状词整理好递给了谢云澜。
谢云澜转身要离开,许鑫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谢大人,这罗公子,您打算怎么处置?”
“自然是交由朝廷处置。”谢云澜的视线暗含警告,“他编造河神显灵害死徐丽娘,又亲手杀死了骆咏安,连害两条人命,罪该当斩,许大人,这样的重犯不会再从牢里不翼而飞吧?”
“不会不会。”许鑫讪笑着说。
“他自然不会。”谢云澜道。因为除了监牢本身的差役,他还派了自己的侍卫留守,眼下沧州府衙,上到太守许鑫,下到最底层的差役小吏,他全都信不过。
可惜他这回只带了不到二十个侍卫,寻找化蛇这样的事还是要依托沧州的人手,同时还有一些事要由许鑫这个太守统筹,所以方才谢云澜没有抓着许鑫放走张厉的事不放,供状上也没有记录此事,他准备秋后再算账。
许鑫不知谢云澜心中的打算,还惦记着看看谢云澜手里的供词,两人走出监牢后,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江南就是多雨,谢大人,我去叫人拿把伞来。”拿过伞后,许鑫又殷勤的亲自为谢云澜撑伞,同时跟在后面道,“谢大人回去是要把供状整理好了递到京中吗?”
谢云澜“嗯”了一声,供状写得粗糙,还需要整理润色一番才好上奏。
“夜也深了,谢大人操劳了一天,这种小事不若交给下官来吧?”许鑫主动请缨。
谢云澜看他一眼,许鑫打的心思显而易见,而且依许鑫对罗家这副谗言媚色的态度,供状经他的春秋笔法那么一润色,只怕会跟真相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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