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夹了筷蘑菇:“虽然口感绵,已经吃不出蘑菇的味道,但……依然很熟。”
又夹了筷炒的野菜:“入味了。挺好。”
“……”
夸,就硬夸。
越临抬眼,似笑非笑看着楚寒今:“你已经很厉害了。”
声音也全是褒奖。
楚寒今动了动唇,虽然面不改色,但眼底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楚寒今端起碗继续吃菜,半晌,想起蒸笼里还蒸了一盘剁椒鱼头,端出来时自己先尝了尝,确定味道还可以后夹了一筷放到越临碗里:“你试试。”
夹完,他筷尖猛地顿了下。
他……给越临夹菜了?
嗯?
怎么会这样?
似乎是想要得到认可,又似乎是经过这几天的厮混,已经跟他娴熟到不行了。
可越临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夹起他送到碗里哪块鱼,尝了尝:“嗯,味道很鲜,你还是很厉害的。这一筷给你。”
他把鱼头最肥美的地方放到了楚寒今碗里。
但楚寒今登时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碗。
因为,那是越临刚吃过的筷子!
他甚至都没有放到水里涮一涮,就给他夹菜了。
按照楚寒今的洁癖,现在没把碗掀了就算好的。低头沉思地看肥美鱼肉,边缘还有被越临筷尖勒散的痕迹。
吃?还是不吃?
从很早开始就没人往他碗里夹过菜了。
总觉得……会有越临的味道。
楚寒今对着这块鱼肉进行了一段剧烈思索。
越临抬了下眉梢,问:“怎么了?”
……还是吃吧。楚寒今神色漠然。
毕竟刚才他夹到越临碗里,越临想也没想就吃了,他不吃的话就有点对不起越临。
楚寒今拿起筷子,夹起鱼肉,小心地送入口中,吃完后若无其事道:“没事。”
越临看得好笑,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再往他碗里夹了一筷:“鱼肉好吃吗?那就多吃点。”
“……”又来?
这下,楚寒今稍微有点不想奉陪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越临似是会意,一伸筷子又把那块命途多舛的鱼肉夹了回去,送入口中:“你不想吃了啊?那我吃。”
你……
真没有分寸感。
楚寒今的碗里都被他搅得一团乱了,即使这样,还是捧起了碗,端正秀气地开始吃东西。
一筷子一筷子非常缓慢,偶尔探出猩红的舌尖,蜻蜓点水似的舔一下唇瓣,立刻又收回去藏着,不知怎么却勾住了越临的视线。
那舌尖和唇瓣一样红,看着似乎……非常软。
总让他联想到一些与之柔软截然相反的东西。
想象它们缠绕时的模样。
……越临止住了荒唐的念头。
不管他再怎么想入非非,楚寒今在他面前从未失仪过,那天他偶然看到他沐浴也不算。总之这人行得正,坐得直,在他以前见识到的一群以清高正义为名的仙君当中,楚寒今当之无愧,冰清玉洁。
也时常让越临感觉,他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根本不存在,因为他完全不像会怀孕的人。
如果不是孕吐的表现那么真实的话。
越临忍不住看他的脸,直到楚寒今意识到了,抬头莫名地和他对视。
“……”
越临低头不语。
对他的男人太好奇了。
这就是人生赢家吧。
因楚寒今做饭不太熟练,下午开始得比较早,他俩一同去打了猎,傍晚便将猎物的皮剥了,砍下需要的肉,再架上了木柴搭建的烤架。
说来说去还是烤肉比较适合楚寒今,做法简单,控制火候再加上调料便好。
丛林间隐隐约约弥漫着黑气,黑夜来了。
他俩现在已经非常娴熟,对视一眼便往墓穴中走。楚寒今脸皮比较薄,每次会先睡,然后越临再进来。
此时,楚寒今已经到棺材内躺下了,白衣干净,侧身握着,单手撑着下颌,侧身的曲线到腰窝时往下凹,但到胯骨又微微饱满起来。
越临躺下,他身姿比楚寒今结实宽阔一些,躺下后几乎下意识一搂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你靠近,别睡边上。”
“……”楚寒今倍感冒犯地打开他的手,平躺下来。
他束起的头发垂落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据说他洗澡时会用某种花和皂角混合,因此得到这么好闻的味道。
距离太近,有时候楚寒今意识不到越临正轻轻嗅他的头发。
楚寒今说:“明天再出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路。”他确信一定有路,不然越临和自己当时又是怎么出来的?
不过他身旁的越临低低应了一声,似有些倦意,又像是意识不清,声音微微模糊,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楚寒今猜他困了,道:“睡觉。”
说完,他闭上眼睛。
深陷入黑暗之中后,楚寒今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做梦了。
可今晚他刚躺下时便有一种预感。直到身旁的很低的呼吸声响起时。
沉沉的,沙哑的,像风刮过着火的荒漠。
他分不清是耳边真实的声音还是梦境中的呢喃,那个人在他耳畔低低地发出声音,又在跟他说话:
你累了就不用陪我。
我自己来。
……
但……
他说,你得好好看着我,不许闭上眼睛。
他看到对方的手,手腕,手指,微微浮起的青筋。
自己那时候是累了,还是怎么了?就浑身没有力气,似乎又有点儿失神,明明困了却被这一句话支配着,垂下眼睫……
楚寒今记不清楚那种感受,那不再是昏瞑的墓穴,而是一座干净敞亮的木屋,青天白日,窗户甚至大大地开着。
可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他说话的人是越临。
那双习武练的瘦削有力的手腕,那些手势和动作,看得楚寒今心慌气短,可又觉得分外地熟悉,似乎无日无夜不曾看见。
他好像在悬崖上走钢索,总觉得自己被架了起来,可他却不能下去,因为越临不让他下去,于是他高不成低不就,甚至要低声哀求他……
梦境里的场景看不清楚,可每一种触感却分外熟悉,他像是做了噩梦一般,开始梦魇……
墓穴内一直很安静,只有极轻极轻的呼吸之声。
可渐渐的,这呼吸声开始改换了味道,似乎不是很舒服,跟生病发烧了似的,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啪嗒——”
越临是被这阵梦呓吵醒的,他听觉非常灵敏,极轻的人声也能吵醒他。
他侧头见楚寒今的睡相不是特别好,平时规规矩矩工工整整地睡,偶尔规整到甚至让他怀疑躺的是不是一具尸体,但此时手臂却轻轻搭着,从宽阔的袖袍中露出白皙的手腕和小臂,似乎很热。
他脸转向越临这一边,乌黑的发缕凌乱,半掩住了鼻梁和侧脸,却露出了鼻梁、嘴唇和下颌。这是楚寒今最性.感的地方之一,因为他鼻梁透着傲慢,略带丰润的唇瓣却消解了鼻梁的无情,下颌有着精巧的把玩感。
他有些紊乱地呼吸着,胸口起伏,似乎做了一场可怕到不行的噩梦,锁骨和喉结微微绷紧,唇中呼出带着仓促的气音。
应该很难受?
越临甚至能听见他喉头慌张到细致时的“啊”声。
很小,很细。
被梦魇困住了?
越临看到,他的腿在白袍之下,微微挣动着。
脸更深地埋进了手臂里,似乎要躲起来。
看见别人的恐惧,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对于越临来说,他这副可以算是畏怯和害怕的样子,让他心里燃起了莫名的保护欲。
直接叫醒他?
黑暗中,越临垂眼思索了片刻,轻声道:“小菩萨?”
“……”
“小仙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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