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炖起了骨头,又将两条肥鱼下锅,煮好饭后温在锅里,将灶台清扫干净,到院子里去制作小玩具,同时等楚寒今回家。
他从傍晚等到深夜,又从深夜找到天亮,在山林里来来回回地徘徊,几乎掘地三尺,每个奔跑的夜晚,心好像碎成很多片飞走了,落到每一个地方。
他找了七天七夜后,还是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决定离开山林,到人多的地方找他。天涯海角,总能找到他。
于是他跋山涉水,从漠北走到中原,随着人群,了解到原来六宗春宴时的修士最多,于是用钱买了一个人的名牌,决定去最热闹的地方看他在不在。
那时候越临一心一意,只想找到楚寒今。
后来越临一心一意,只想跟着楚寒今,等他想起自己。
可方才到现在的一路,被烈火焚烧而这人头也不回,他还安慰自己,只是想不起来以前和他的一切。
可到现在,他也不敢确定,或许楚寒今想起来了会怎么样,或许当时他正是记着的,但还是选择割席,抛下了自己。
楚寒今看他的眼,声音清晰:“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我如果知道你是魔君,我会立刻走。”
干脆,又决绝。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态度就没变过。
越临深深地看着他,眼神中几乎起火。
他眼中的哀求被取代,换成一种释然,又转为怨恨,愤怒,被背叛和抛弃的绝望,复杂的混淆中,周围灵气涌动,狂风暴雨似的将泥沙裹挟而起。
楚寒今心口刺了一下,但面色不变:“我早说过……”
如果阵营不同,他会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这方。
越临点了点头,道:“好。”
他没再哀求,眼神被平静和深沉取代,仿佛碎裂的壁垒重构,变得坚硬:“好……”
尾音却有些发抖。
越临总算说出了完整的话:“你把孩子生给我。”
楚寒今:“为什么给你?”
“他混了一半我的魔血,对你来说,是个肮脏的孩子。”越临深金色的眸中染着炽烈和疯狂,直视他,声音却轻缓而低,“你高贵的月照君带一个半魔的小孩儿,对你颜面有损,不如给我来照顾。还有,这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我曾经对你的那段感情,因为这个孩子,就可以两清了。”
楚寒今齿根微硬:“孩子是我的。”
“嗯,孩子是你的,但是我想要。你看看现在这个形势——”
越临扫视了周围,魔族的人静静伫立,一声不吭地站着。
而荣枯道的人刚才自相残杀,虽然结阵,但力不能支,神色虚弱。
越临眼里像是跳动着的火,温声道:“你不给,我不介意用抢。”
第41章 41
楚寒今不由得怒目:“你想干什么!”
越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账没算完,不是你轻描淡写一句话,说断就断,想断就断得了。”
楚寒今抬起一双清贵的眼,他开始明白越临此时的怒火,目不转睛和他对视:“所以呢?”
越临:“你答应的事要说到做到。”
答应了要想起他。
答应了想起他以后,再考虑会不会选择他。
答应了要把两个人的孩子生下来。
答应了……或许会再爱上他。
可现在,楚寒今割席如此之利落,不再给他任何机会,甚至连他的解释都不想听。
气氛冰冷至几乎冻结,而背后,荣枯道修士们错愕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他们没听见谈话内容,但亲眼看见与楚寒今同行的越临,突然领回了一大帮魔族中人。
他是魔族中人?
那楚寒今,难道与魔族人有所勾结?
他们打量楚寒今的目光变得猜疑。
越临自然对这一切反应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紧盯楚寒今,慢悠悠道:“你的表情恐怕再不愤怒一些,名声便要受损了。”
冷嘲热讽还楚寒今忍不住启唇。
他与越临的对视毫无惧色,眼底,甚至还反流露出悲悯。
因为他知道,越临在说气话。
他也知道越临到底想要什么。
孩子,只是不想让自己走的借口。
这个人,受伤以后,自尊心久违地上来了。
楚寒今并不为他的话生气,冷静下来后说:“你没必要对我执着,天底下俊良极多,我绝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感情。”
越临微微睁大了眼。
楚寒今以为自己实事求是,但他不知道,对别人感情最大的践踏,不是遗忘、侮辱、消磨殆尽,而是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无视。
越临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情绪,或许愤怒,或许伤感,毕竟那是因为自己……可这张脸上只有平静,冷漠如死的平静。
显得他越临仿佛爱上了一座泥塑木偶,仿佛以前都在自说自话,拼命地付出却得不到分毫的回应……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越临将牙咬的生疼,扣住他手腕:“很好,不会产生任何感情,你说到做到,现在就该做出一点被人强迫的样子。”
楚寒今:“你想干什么!”
越临并不回应他,面朝荣枯道修士,道:“你们的月照君我带走了!”
说完,他手臂探向楚寒今的腰身。
楚寒今怒道:“我同意了吗?!”
他捏着越临的肩膀用力一掐,生猛刚硬的力道捏得骨骼作响,但越临依然固执伸出手来,将他抱在怀里。
这是一招挣脱术,命门在于按住筋骨连接处,目的是使敌人吃痛收手,而不收手便有骨骼断裂之虞,一般按照人自救的本能,会立刻避开。
但楚寒今没想到的是,越临竟然像没有知觉般的,对骨骼几乎扭碎“咯咯”声充耳不闻,抱住他趿着地面飞奔向群山!
“越临!”楚寒今呵斥。
越临不回答,也不还手,紧紧挟着他,将楚寒今的动作化解于无形。他眼睛赤红:“我不想伤你。”
楚寒今蹙眉,抬起手:“你松不松!”
越临:“不。”
楚寒今一掌击在越临胸口!
这一掌注入了灵气,下去,越临倏忽闭了下眼,唇缝溢出几缕猩红的鲜血。
似乎没料到楚寒今掌击的力道会如此之重,他看他一眼,目光混杂了太多的情绪。好像一潭深沉又绝望的死水,几乎将人拉进去溺死。
他只是将手挟的更紧。
可他注意了分寸,没有将楚寒今弄疼。
楚寒今眼睛明亮:“你松手。”
越临依然不松。
楚寒今再一巴掌再打在他胸口:“松手!”
越临别开了脸,又咳出一口鲜血,这次比方才还要虚弱,牙关紧咬。
他身上温度很冷,泛着苍白色的指节冰冷,但胸腔内心脏却搏动得厉害,楚寒今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狂跃的心跳,那里面混合着压抑和疯狂。
楚寒今有些疲惫了。
再继续,除非将越临打死,否则挣不开他的束缚。
可是,楚寒今抬起手,却怎么都打不下去。
任何危及生命安全的行为,只要是合理自卫,杀人可以被谅解。但楚寒今下不去这个手。他知道越临无心伤自己。
他知道……越临只是,恨不过自己不爱他。
如果仅仅是为了感情,他又怎么能置人于死地呢?
或许对别人能,但对越临,他下不去手。
一路无声地在云层间穿梭,楚寒今看到熟悉的风景时,意识到越临带他来到了什么地方。
参天大树排排对峙,洒下浓密的树荫,其下是一间搭建好了篱笆的院落,院落中间是木头、茅草和砖瓦搭建的房屋。
“你带我回来了?”他问。
越临依然没说话,下颌沾着的血迹已干涸,线条倔强冷硬。
他放下楚寒今时额头泛出苍白色,硬生生抗下楚寒今两掌的身体正在修复,但显然楚寒今打地重,他伤得也重,身体并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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