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忽然偏转了一下,卷着寒意袭来。
姜简打了个激灵,眯起眼睛,动了动嘴唇:“注意安全。”
日光依旧很大,但随着时间推移,也不再温暖。
六边形的雪花稀稀疏疏地开始飘落,在花园的地面铺上了淡淡一层银色。
温思黛抱着枯树枝,带宋知返回去烧壁炉。
姜简则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他路过会客厅附近的楼梯口时,忽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好久不见。”傅云成右手放在左肩,俯身鞠躬。
姜简挑了挑眉,这个在演播中心仅有两面之缘的棋友居然也来了这期节目。
他边回礼,边上下打量着傅云成,试图从穿着推断他的身份。
他手里提着的箱子上画着红色的十字。
“我是在小镇上给基斯医生当助理的。”傅云成看出了他的揣度,坦然道,“基斯先生是城堡的私人医生。”
姜简颔首:“我知道,可他不是朔望日才来吗?”
姜简从路易斯那里也学到了这里的时间与历法,按照管家所说,肖特家的私人医生至少还有两三天才会到。
傅云成走到他身侧,压低声音:“其实我来城堡是接下了一个2000分的任务。最近镇上的伤亡人数激增,有很多本地人来城堡交换物资或者工作一段时间,离开城堡回到镇上后,没多久就失踪或者死在家里了。
“能接触到城堡主人的方法中,基斯医生是最方便的一条路。我刚来,请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姜简四周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闲杂人等,小声问,“你也是马车来的吗?”
“是的。”
“路上有什么异样吗?”
傅云成想了想:“要说异样,在离森林边缘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听到了枪声,算吗?”
姜简推算了一下,那应该是钟洵和多莉斯在射击场上课的时间。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看来不算。”傅云成笑道,“枪声之后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野兽,可基斯医生不让我探出头去看……”
话没有说完,会客厅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管家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姜简站在门口,说:“路易斯少爷已经起床了,可以安排下午的课程了。听少爷说您下午要带他去室外,我会安排人带着暖炉同行。”
路易斯换上了羊毛衣物,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围巾。小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中庭花园的亭子此时具有着暖房的功能。
温思黛就是那个同行的人,站在里面准备着下午茶,算算看时间,宋知返这会儿应该“安静”地躺在耳环里。
姜简带着路易斯观察着世界。
雪的形成,冰的凝结,云卷云舒,就连阴晴圆缺的月亮都是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运动,被人类以另一个视角观察。
路易斯似懂非懂。
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宇宙,什么是地球。但今天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另有一套不为人所控制的规律,支配着万物生长与败落。
万物与他一样,都不自由。
三个小时过去了,路易斯眼睛里仍然盛满了求知欲。他还想听姜简讲更多。
“下午茶时间了。”温思黛推开暖房的门提醒道。
路易斯搓了搓泛红的脸颊,颠颠地跑进去,端起茶杯要喝水。
一不小心碰洒了桌上姜简的那杯。
滚烫的红茶泼洒到温思黛身上。
茶杯跌落在地上,破碎声清脆。
她连忙蹲下来收拾着地面上的残渣,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划破。
她起身听见路易斯关切地说:“天太冷了,回去换身衣服吧。”
说着,路易斯看向姜简:“我和她一起回去,我该吃药了。”
姜简点了点头,站在冰天雪地里面目送两人离开,他自顾自地在暖房坐下,用多余的杯子,倒了一杯茶。
莫约过了十五分钟,暖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只见宋知返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耳朵通红,抓着姜简的裤腿,惊慌失措到:“她她她她……她是,他是男的!?”
姜简放下茶杯,镇定地点头。
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你看到他换衣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很多章之前就有人猜到黛黛是女装大佬了,嗯……
虽然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猜到的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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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佩洛兹与魔鬼的孩子,受到了血的诅咒。
温思黛扯下一条棉布, 裁剪成细条状,缠在自己被茶杯碎片划破的手指上,而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换上侍女的工作装。
腰带从身前交叠穿过,在背后系了个蝴蝶结。
最后, 拿起桌上的翡翠耳环, 对着镜子缓缓戴上。
镜子里的女人重新亮丽而高雅了起来, 她这才偏过头, 目光凝视着地上散落一片的杂物。
那都是刚才宋知返跌跌撞撞跑出去才弄乱的。
刚才是她的疏忽,忘记摘下耳环, 忘记避开宋知返的视线,对着屋里的镜子, 径直换下了被茶水打湿的衣裤。
是耳畔的翡翠瞬间燥热令她回神。
她有一瞬慌乱,抬手轻碰耳环, 只听见宋知返闷闷地说了声“放我出去”, 就立刻消失得不见踪影。
她将乱糟糟的地面整理好, 推开房门,看见路易斯小小只, 绅士地等在她的门口。她蹲下身,尽职尽责地进入角色, 放轻声音:“少爷, 您怎么下来了?”
城堡的一层和地下一层房间都是佣人的寝室。
恪守阶层的贵族少爷竟然屈尊降贵到这种地步,着实令她有些吃惊。
“你的手, 还好吗?”
路易斯伸手, 想去碰她的手指, 临近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来。
他满脸愧疚, 想来是地下点燃的灯质量一般, 光线昏暗的缘故, 温思黛看他原本浅绿色的眼眸竟有些幽深,像极了盛夏森林的墨绿色。
她伸出手掌,给他看:“伤口不深,很快会愈合的。”
路易斯别开眼,往前走了两步:“没事就好。”
说着他摊开手掌,拿出两颗糖果递到温思黛面前:“我的糖送一颗给你。没想到会让你受伤,真是不好抱歉。”
“是我的失职。”温思黛连忙否认。
“好了,给你就收下吧。就当麻烦你带我去找管家,然后去和小姜老师说一声,说我吃完药再过去找他。”
温思黛点点头,合上门带他往楼上走。
她秉持着自己的身份和人设,没有问主人任何多余的话。
倒是路易斯,不知道是被姜简教育地乖巧懂事,还是单纯无聊地想要分散注意,一路上语气和善地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全然不似管家给她培训时说的那样古怪孤僻。
聊着聊着,他好奇起宋知返的身份:“刚才冲出去的那个哥哥是?”
“呃……是我的孩子。”
温思黛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不是很有底气地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管家在这里,看到她现在的态度,一定会怀疑她之前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撒了谎。
“你们吵架了吗?”
“倒也没有,就是有一些误会。”
“他对你这样不尊敬,还夺门而出,等下回来要批评他吧。”
“为什么要批评他?”温思黛不解,“问题在我身上,他什么也没有做错。我现在在犹豫,要怎么和他把话说开。”
路易斯停了一下脚步,看着从她指腹上的纱布表面渗透出的血迹,脸上有些茫然。
“你真是位温柔的母亲。”
温思黛:“……”
不不不不,她不是,她没有。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纷飞起舞,整个花园银装素裹。热气熏着鼻尖,姜简在暖房捧着茶杯,独自品着茶。
他看着温思黛披着厚重的斗篷踏雪而来,斗篷的毛边上沾满了六边形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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