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稚埋头走,落在石板的影子与他一起晃。
晃着晃着,影子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灵稚刚走到转角道上,发现他似乎又挑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时辰出门。
晌午刚过,日头还是最晒的时候。
他伸手揉去额头沿眼睫落下的汗珠,迎面拂在脸颊的风把他的脸都蒸红了,红得透透的,继续走一段路,薄嫩的耳垂与颈子一同红得惊人。
太热了。
他在雾清山住了那么长的时间,最热的时节都没此刻热。
行人通常都不挑这个时辰出门,街边渐渐热闹了一点,沿摊的小贩都在自家摊铺下吹风喝凉茶。
他们看见一位年纪轻轻,容貌俊俏,朱唇粉面的小公子站在街口,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顶着晌午最烈的日头出街,真是个能人,这位公子怎么不叫辆马车送送呢?
……
偶有姑娘经过,人都撑着伞。
见状,姑娘不由出声,还好心给灵稚指了指路。
姑娘的声音脆声声的,说道:“公子,前边有家陈记伞铺,要不你去买把伞遮遮日头吧。”
灵稚反应过来,他与陌生人打交道时腼腆内敛,却依然有礼温顺地与好心指路的姑娘道了谢。
姑娘笑眯眯的:“小事一桩,你快过去吧,老板今日新请来一位画师,画的新伞都十分漂亮呢。”
街边一角,朴素轿辇里的男人纤尘不染,炎炎灼日下,萧猊看起来给人一股清凉舒爽之意。
他的目光自灵稚离府就没有离开过这道纤小的身影,几乎不加思索,等反应回来时已经不近不远地跟在其后一段路。
暗卫询问:“要不要给公子送把伞?”
萧猊颔首:“去吧,”又道,“事情办漂亮些,让城西的班子准备准备。”
暗卫喏声,光天化日之下犹若一道影子迅速飘散。
萧猊静静望着继续沿街走的少年,心思起伏。
灵稚极少接触外界,除了山上山下的野兽和村/民,出来有段时间了,不曾见过外世的繁华热闹。
如今他出来走动,萧猊把能让他看得见的东西送到面前让他多看几眼,欲将这些美好送到灵稚面前。
说不定……他看着看着就喜欢上燕都不同于雾清山的世俗景色,愿意留下来不走了呢?
灵稚走到姑娘说的陈记伞铺,晒得嫣红干涩的唇微张,有点呆。
伞铺都如眼前的这般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经新画师描绘的纸伞鲜艳夺目,仿佛一朵一朵盛开的花,五彩斑斓,争妍斗艳。
伞铺老板竟在半条街上都摆满他铺子的油纸伞,灵稚站在阴影下,仰望悬在两侧和头顶上颜色鲜亮的伞,眼花缭乱的。
真绚丽漂亮啊……
伞铺掌柜见到嫩青衣衫的公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轻手轻脚地上前招待。
“公子,需要买伞么?本店的伞最好看最耐用的伞都在这儿,您走走看看?挑中合意的,便宜送……卖给您。”
灵稚抱紧怀里的小包袱,点了点头。
他笑得眉眼弯弯,一笑,脸上的神采竟比斑斓鲜艳的纸伞还要亮丽。
“我要买伞的。”
他心跳得有些厉害,悄声感慨:“这街上的伞都是掌柜的么?”
伞铺掌柜点头:“自然,店铺内还有一些,若您看不够,可以进去再挑挑。”
灵稚看伞都快要看晕眼了,立刻制止掌柜的好意。
“不用不用,我随意挑一把就好,多谢掌柜。”
灵稚嘴上说着随意挑一把,可他走在街上看来看去,愣是下不了决心从里头挑一把。
每一把伞都十分漂亮,画师的画工果然了得,加之每一把伞的材质和做工都精致讲究,灵稚前一刻看这把喜欢,后一刻看到那把也喜欢。
……
他只有一双手,还要抱小包袱,撑不了太多伞呀。
灵稚实在挑不出了,难以选择,最后站在原地,对掌柜轻声商量道:“我闭眼睛,心里默数五声,手指转到哪个方向,就挑那一把伞可以吗?”
伞铺掌柜笑道:“可以,还是公子聪明!”
被夸的灵稚笑得脸蛋红红,他想燕都城的人真不错啊。
面摊老伯伯是个友善的人,给他指路的姑娘人美心善,眼前伞铺的掌柜亦是热心纯善的好人。
他合上眼睫,手指虚空晃了一圈指,默数五下过,灵稚睁眼看去,掌柜老板顺着他的指尖一望,嗬地笑乐啦。
掌柜热忱道:“红色的伞好看啊。”
油纸伞上画了一朵接一朵的大红色牡丹,牡丹花娇艳华贵的簇拥绽放,远远地看一眼,跟伞上生长着一簇簇的红牡丹似的。
掌柜将红色牡丹的伞递给灵稚,没说收多少钱,灵稚递出一枚碎银,掌柜接下就笑眯眯地目送少年离去了。
灵稚一身轻衣颜色染得鲜嫩,他有许多身青色的衣衫,每一件颜色的深浅程度都不一样。
今日穿出门的这身,莫名的衬映伞上的红牡丹。
他身形纤细,立在伞下宛若牡丹花的根茎,撑伞走动时,远看好似一株会移动的牡丹花。红得惹眼,绿的可爱。
街上行人不由驻足凝视,灵稚和他们对视,一双纯透清凌的眼睛直直看着你,倒叫与他对视的人不好意思再直视他了。
萧猊揭开帘幔一角,望着红牡丹伞下的嫩青背影,眼底浮现笑意,淡了一路的脸色此刻也忍俊不禁。
灵稚走出第一条街,换了个方向,越过一条巷子,进入一条十分宽敞整洁的街面。
喧闹的锣鼓声震入耳,灵稚好奇地朝声音源头的方向张望,迟疑一下,撑伞步行过去了。
眼前立着一块很大的招牌,是个在街边搭台表演的戏班。
戏班子的人正招揽游人观看表演,见到红伞青衣的公子,热情上前,为他引路到台子底下的座椅上。
“公子看表演么?今日戏班连唱两场戏,若有空闲,坐下饮茶听听罢?”
灵稚还没拿定主意呢,毕竟他要出城回雾清山,被人邀请到座椅上喝茶时,他迷迷糊糊的,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桌上有凉茶瓜子和点心,灵稚摸着杯子,舔舔干涩的唇,抿了一口。
茶水甘甜,入喉清冽回味,于是再抿一口,一杯茶见底,灵稚自己又倒一杯。
灵稚没听过戏,今日戏班选的曲调子轻快,朗朗入口。
他虽不知欣赏,默默听了片刻,竟也被带动起来,跟着周围坐席的戏客打拍,还有样学样的叫好。
灵稚的叫好声起初有些小,听欢快了,情绪起来了,人放松下来胆子就壮大许多。
两场戏落幕,日头偏移了一大半。
灵稚从戏客欢呼的叫好声中回神,想起自己还要出城一事。
他心道自己走路似乎太慢了,应该用钱买一匹马,可他不会骑马,那就再雇一辆马车吧,最后找位车夫送他走。
灵稚走走停停,和街边的行人打听,得知雇马车要去驿站。
他拐个弯准备往驿站的方向走,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下。
车帘掀开,露出白衣大夫斯文的面容。
梅若白诧异:“灵稚?”
灵稚单手抱紧小包袱:“啊……梅大夫。”
梅若白左右不见有随从跟在灵稚身边,便询问:“你一个人出府,遇到何事了?”
好些日子不见灵稚,梅若白观他面容有些恍惚紧张,气色好在不错。
而对方怀里似乎带了个包袱?
梅若白眉心轻拧,灵稚有事隐瞒,为何太师府的那位会让灵稚独自在燕城乱走?
他接触灵稚一段时间,知晓灵稚极少出门,假若遭人骗去如何是好。
梅若白耐心等候。
灵稚捏着红牡丹的油纸伞低头,他本想告诉梅若白自己要去驿站坐马车回雾清山,就听梅若白说道:“我正要到城西的安平侯府出诊,若你出行不便,我顺路送送你。”
灵稚稍有犹豫,梅若白拍了拍一侧空余的位置:“外头热,先进来坐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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