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顾抹了抹脸上的血迹,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它。
“兰哥,我们成功了。”他扬起一抹笑,随即又有些伤感,“但是……”
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他们带出来的人都折在了这场仗里,纵然胜了,也显得那般悲怆苍凉。
温定兰不语,只是在数地上狼妖的尸体。
“少了一个,那个他们的头儿,应该是跑了。”他亲手捅断了那狼妖的腿,可地上没有那只狼妖的尸首。
宋怀顾猛地起身:“要追吗?”
温定兰摇了摇头,他好像很累了,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穷寇莫追,阿顾,我督促你看的兵法,这些年都白看了?”
宋怀顾撇了撇嘴表示自己有在看,便利索地收起了凌寒枪,伸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太阳快要下山了,兰哥,我们也回吧。”
温定兰点了点头,一反常态地沉默。
宋怀顾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被满地的尸首吸引,问温定兰说要不要回去跟薄野临讲,将这些小妖的尸身带回万妖城厚葬,最好还是立碑纪念,这样年轻的小妖们,多可惜。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过来时的路,遇到几个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的,宋怀顾蹲下来一一替他们捂去,又化了个诀变出白布,一张又一张地盖好。
“兰哥,你之前带他们出来的时候,也会这样吗?”宋怀顾目光停留在已经死去的、年轻的面孔上,长叹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转头:“兰哥?”
温定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浑身上下挂了血迹,但都是狼妖的,已经成了暗红色,看上去仿若地底爬出来的鬼魅。
宋怀顾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几步折回去:“兰哥?你怎么了?”
温定兰只是温柔地瞧着他,似乎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但举到一半,想起自己满手血腥,又落下了。
他张张口,声音有些哑:“哥有些累了。”
“累了?”宋怀顾当即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背你走,上来吧。”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温定兰过来,就在想回头的时候,温定兰松松地握住了他的胳膊,略微使力,宋怀顾就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不用,也没、也没那么累。”
宋怀顾定定地看着他,面色紧张:“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我没有。”温定兰笑出来,一面还在躲,“真没有,你别闹我,我真的有点累了,哎哟哎哟,别闹了,阿顾。”
宋怀顾近不了他的身,温定兰推三阻四不让他动,末了,整个人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旁的树上,脸色瞧着更不好。
宋怀顾紧张极了:“哥,你到底怎么了?”
“真没怎么。”温定兰将头抵在树干上,苍白地笑了笑,“哎,对了,阿顾,说到背,你有多久没让哥背过你了。”
宋怀顾动了动唇,没明白为什么忽然话题会跳到这里。
温定兰仿佛也没想听他真的回忆:“小时候多好啊,我背着你、抱着小棠,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能把你们护得很好,这一辈子就不算白来一趟了。”
“你说什么呢?”
“来,上来。”温定兰一撩衣袍蹲下,铃铛声碰撞在风里,“让我再背你一次,找找小时候的感觉,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宋怀顾抿紧了唇:“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不像能背得动我。”
“别小看我,我真的没事儿,上来。”温定兰勾了勾唇角,“快点儿,再一会儿腿蹲麻了。”
宋怀顾半信半疑地凑近了他:“要不还是算了……”
“上来。”
温定兰稳稳地背起了他,那一个恍然,宋怀顾觉得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温定兰去给小棠抓蜻蜓,可蜻蜓飞得有些高,他够不着,于是他就趴在温定兰的背上,捉了满满一箩筐,回去小棠乐得喝药都痛快了不少。
温定兰似乎不舒服,但他被温定兰背着却依旧稳健,又好像没有不舒服。
“阿顾,在想什么?”
“嗯?”宋怀顾思绪跑了一个大圈,缓缓道,“没,在担心你的身体,一会儿回去,让医师看看吧。”
他本以为以温定兰的性子会回一句“用不着,我身体好着呢”,却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带笑回了一句:“好啊。”
“你……”
“阿顾,”温定兰打断了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以后只有一个人的话……要怎么办啊。”
温定兰的声音一如往昔,只是略略带了些沙哑,宋怀顾却被他说得一个激灵,当即就要下来,却被温定兰牢牢箍在了背上。
“兰哥?!”
“别动、别动,一会儿给我腰弄折了。”温定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有时候觉得,你还是心太善,谁都相信,让人放心不下。说真的,阿顾,以后的路你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呢?”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在想,以后的路,那么苦、那么长,你又那般单纯善良,你要怎么办呢?”温定兰低低地笑了一声,“有时候就在后悔,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教坏一点儿。”
“你现在教也来得及。”宋怀顾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肩膀,“兰哥、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我去帮你解决,你别这样、你别……”
“你看,又说孩子话。”温定兰很淡很淡地叹息,“这样吧,你去找扶影好了,你知道她吗?你小时候过年应该见过她的,那丫头鬼是鬼了点儿,但肯定会帮你的。”
“我谁都不找,哥,你别不要我。”宋怀顾哽咽道,“哥,万妖城那么多人,如你所说,那么多事情错综复杂,你不能放我一个人的,你不能离开我的,哥,还不到你能让我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呢,还没到你告诉我那些事的时机呢,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背着他的人猛地一歪,宋怀顾整个人都一起摔在了树上,温定兰单膝跪地,靠着树低低喘息,宋怀顾顾不得手臂上的剧痛,只见温定兰微微垂着头,一滴、两滴……鲜血从他的唇缝中脱落,在地上溅出森然的痕迹。
宋怀顾音都破了,手忙脚乱地从温定兰身上滚下来,跪到他面前:“哥?!哥你怎么了?!哥——”
他攥住温定兰的手腕,一丝灵力探了出去,得到的答案让他如堕冰窖:“哥,你的妖丹呢?你的妖丹为什么是空的?!你的妖丹呢?那是能要命的你别跟我开玩笑!哥!!!”
温定兰压住他的手:“不哭、不哭了,阿顾……”
“哥……”宋怀顾哀求地注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的蓝紫色正在涣散,那是妖族性命将熄的征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你说话啊,你说说话吧。”
“别为我报仇。”温定兰吃力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心甘情愿,毫无悔意。只是担心……”
“担心前路太长太黑,阿顾,该怎么走下去。”
“兰哥……”
温定兰恍恍惚惚地笑了一下:“我、我有点儿想吃荠菜馅儿的饺子了。每次做,小棠也爱吃,你就把多的都给他,因为他是、他是我们的弟弟。”
“这次,哥想多吃、多吃两个,阿顾,给我多留、多留两个好不好?”
宋怀顾泣不成声:“好……多少都行,我们回家,我就给你去找荠菜馅儿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温定兰释然一笑:“真好。”
宋怀顾吃力地爬起来,他抹了抹脸上的尘土,刚想扶温定兰起来,恍然抬头,已经月上西楼,夜幕降临了。
“哥、哥,你看,月亮出来了,你快看,月亮出来了,哥——”他猛地回头,温定兰双膝跪地,头沉沉地垂了下去,夜风拂过,他的发丝随风飘荡,了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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