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辞一惊,表情都僵了一瞬,眸子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比刚才猜测纪苏打算丢下他时的反应都大。
显然纪苏的举动让他很是意外。
他条件反射的想要往后躲,但他身后就是粗壮的树干,再往后躲也躲不掉哪里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苏一只手制服他,然后拽开他的外套……
从他已然破碎不堪的衬衫上撕下一块小条条。
顾向辞额角青筋一跳,本来没昏,都差点被纪苏气昏了过去。
“你……”他咬着牙,色厉内苒,
“你干嘛扒我衣服?”
纪苏没理会他,而是拿着从顾向辞衣服上,新鲜撕下来的小条条,小心的去汲取枝干上的露水。
丛林里的雾一直不停,不仅空气是潮湿的,就连植物叶子和枝条上都沾满了清澈的水滴。
当布条完全浸湿了之后,纪苏将它认真的折叠成了一条……长长的虫子。
然后小心的将这条虫子……不,将这块湿布条放在了顾向辞的额头上。
才反应过来纪苏用意的顾向辞:“……”
沁凉的湿润缓解发烧带来的燥热,凉意顺着额头慢慢向身体里蔓延,带来一种难以忽视的舒适感。
纪苏见顾向辞神色不对,以为他在气自己自作主张毁他衣服。
他讨好的给他扯了扯衣服的下摆,男人身上的这件衬衫,在他上手撕之前,还能够勉强的遮挡住腹部的肌肤。
他撕下一大块布条之后,无论怎么扯都盖不住下面。
纪苏有些着急,细白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腹部紧实的肌肉,他指节颤了颤,被男人皮肤表面的温度烫到了。
怎么会这么烫?
这么热……真的不会烧死人吗?
纪苏不禁有些担心。
他看向顾向辞,他半蹲在地上,是一种仰视的角度去看顾向辞。能看到对方线条优越的下颌和随着呼吸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的皮肤很苍白,呼吸稍稍急促。
那些受伤严重的地方被他简单的处理过,不再一直流血,虽然暂时解决了失血严重的问题,但随之而来的疼痛以及伤口感染等问题仍然在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在目前看来,或许没什么大碍,但如果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治疗,顾向辞依旧会有生命危险。
纪苏在走神,他的手指虚虚的按在顾向辞的腹部,一直忘记了拿开。
然后被滚烫的手心抓牢了手腕,随之响起的是男人带着丝恼怒的质问。
“你还想摸多久?要不要我掀起衣服,给你好好摸摸?”
纪苏迅速抽回手,连声谢绝:“不用了,谢谢。”
……
顾向辞额头上的布条被体温炙烤的滚烫,水汽蒸发的很快,纪苏取下来又重新浸满清凉的水珠。
热了再换,换了又热,如此重复了好几遍之后,然后用柔软的掌心试探了一下顾向辞额头上的温度。
——依旧烫手。
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纪苏有些手足无措,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能想到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可是顾向辞的状态依然越来越差,不见半分好转。
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顾向辞。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纪苏的声音有些干涩:“顾向辞,你是不是要死了?”
“嗯……快了。”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丢下我?”顾向辞的语气很平和,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显而易见,他仍然认准纪苏会抛下他,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为什么认准了我会丢下你?”
顾向辞抬起眼眸:“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就像郑源那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第62章 殷河村(二十一)
讨论无果。
纪苏也不打算说服他。
他站起身,向远方眺望。
那座诡异的祭坛被他们远远的落在身后,在浓郁的雾气里显得影影绰绰。
纪苏很清楚,只要他再往前走个几十米的距离,直到看不到身后的祭坛,那座祭坛就会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好像他们在半路中突然反折,走了回头路。
这是他连续好几次循环之后,得出的经验。
时间过得很快。
纪苏和顾向辞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他们也没什么计时工具,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
逃也逃不掉,跑也跑不了。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坐以待毙这一个解决办法,但不到最后一刻,纪苏心中总升不起放弃的念头。
天黑的要比他预想的快了许多。
他拖着虚弱的顾向辞,换不同的方向又尝试了两次,还是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怪圈。
顾向辞的身量极高,体重也不轻,半压在他身上,是完全能把纪苏压垮的重量,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肉在不停的颤抖,浑身的骨头都像要被压断了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
这不由得让纪苏想起了,他以前生病的那些日子。
只要身体遭受稍微一点的撞击,骨头就会不堪重负的碎裂折断,随之而来的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那些糟糕的回忆转瞬即逝。
纪苏不小心绊倒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形不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瘫在地上,不停的喘气,手和脚都在不停的抖。
他试了试,还是没站起来。
这已经到达了纪苏的体力极限,就算想要勉强自己,也榨不出半点多余的体力,连带着身体的五感都被极度的疲乏影响。
眼前是一阵视物不清的模糊,像蒙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面纱。
被他连累的,摔在地上的顾向辞好像在说话。
纪苏却只能看见他断断续续张阖的嘴。
男人的声音无法传递到他的耳朵里,他的耳朵里全部都是爆炸般的轰鸣和连续不断的嗡嗡声。
我聋了吗?
纪苏不无担心的想。
但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几分钟,他的听力和视觉都在慢慢恢复。
纪苏好了一点之后,就想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酸胀僵硬的手臂只堪堪支撑了几秒钟,就柔弱无力的软了下去。
倒下去的纪苏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迎接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发现自己没倒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反而倒在了一个人有些热的身体上。
“抱,抱歉……我马上起来。”
说是这么说,但躺在别人软软的,热热的身体上,总比躺在冰冷坚硬还硌人的石头地上舒服多了。
纪苏抗拒了一下,还是没抗拒住。
他话锋一转,开始欺负顾向辞不能动,力气没他大了。
“我就躺一会。”
顾向辞:“………”
“你想让我死,倒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纪苏怔了怔,抿着唇反驳:“我没有,没有那么重。”
说到后面,他似乎也有些心虚,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纪苏看起来的确很可怜,甚至可以说是惨兮兮的。
一张精致的小脸累得毫无血色,绵软粉润的唇瓣也开始干裂破皮,有的地方甚至洇出了血。
因为在树林里穿行,到处都是尖锐的枝条和荆刺,衣服被划破了好多道,裸露在外的细嫩肌肤也被划出了红痕。
因为在雾中待得时间太久了,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散乱的粘在细白的脸侧。
也不知道是累还是冷,他全身都在不自觉的发着颤。
与顾向辞肌肤相贴的地方,也冷冷的像冰块一样。
像一只被水浇透的,委屈巴巴寻找热源的可怜猫咪。
顾向辞冷硬的心毫无征兆的软了一下,他没再说话,似是默许了纪苏趴在他身上,恢复体力汲取温度。
纪苏本来打算只是稍作歇息,等能够站起来了就立马从顾向辞的身上离开,却没想到后面直接实实在在的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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