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就站在等了两分钟,远远看见乌憬的身影,惊喜地抬手冲他示意。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白殊妈妈从后视镜里看到白殊身旁站了个长发青年,他身上穿的衣服色彩极其艳丽。
白殊妈妈屏住呼吸,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衣服,还来不及看清,车子就将那两个人抛在后面,变成了两个黑色的小圆点。
白殊空着手回的宿舍,他叫乌憬来是想让他帮提一点东西,不是全部提完,但乌憬力气大,轻轻松松就将他提不完的东西提在手里。
白殊只好用膜拜的眼神看着乌憬毫不费力的姿态,自己倒是轻松了。
回到宿舍他就将那些东西都拆开看了,当地的特产分了一些给莫杰希和孙江,就放在他们的桌面上。
剩下的东西里有一盒酒心巧克力,被他捧在手心递到了乌憬面前,献宝一样捧着,眉眼带笑:“只有你有,是你专属的。”
他说话时尾音拖长,带着点调笑意味,又像是不自觉地呢喃,钩子一样让人心生欢喜。
酒心巧克力上面印了一段英文和两颗爱心,乌憬的视线在上面掠过,对上白殊眉眼带笑的脸,指尖神经质地摩挲着裤缝边缘。
专属吗?
他心底因为白殊的话升起一股密密麻麻的酥麻,一路从脚底钻到了四肢百骸,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躯体,促使着他十分想做点什么。
乌憬定定地看了白殊好一会儿,收下了巧克力,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没有多余作用,他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但他莫名觉得白殊给的和一般的食物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晚些时候,白殊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走到窗户边去接,白天还不错的天气,现在就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层层叠叠,看着快要下雨了。
窗外还在刮风,电话的声音不甚清晰,白殊关上窗户,嘴里疑惑道:“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一下就想到了怪物的事,心头一跳,手指握紧了电话,嗓音却很平静:“没有,都挺好的。”
白殊之前在被怪物纠缠最害怕的时候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如今事情有了转折,他更不想让人为他担心,尤其是家里人。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随意地问,胸膛无声的起伏,调整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回答:“……没事,就是今天看你好像瘦了点。”
白殊妈妈听到白殊的话,心里松了口气,猜测那抹身影或许只是隔着太远,颜色太相近看错了。
远达寨的人连上学都在周边的城市里,很少会跑这么远,大多最后还是会回到寨子里,过着普通的生活,只有一小部分会贪恋大城市的繁华。
她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连提起那些字词都不敢,试探间又恍惚想起曾经母亲在谈起这些时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以前不相信,认为自己接受了高等教育,即便从小生活在寨子里也当睁眼瞎,直到她的孩子胎位不正被脐带缠绕住了脖子。
那个时候还不足月,她抱着试一试就当给孩子祈福的心态回到寨子里,却意外早产,最后从产婆手里接过健康的孩子时——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她以为那段记忆早已淡忘,却在看到相同的衣服颜色搭配时,脑海里蒙尘的记忆像有一双大手替她吹落了上面的灰尘,仿佛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濒死的夜晚。
她猛地闭上眼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回过神听到白殊的回答,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这些陈年旧事说出来。
这像是一个禁忌,说出来或者提到祂的名字,她精心呵护看着长大的孩子就会被夺走,她日夜担心的事就会发生。
白殊又跟妈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窗户的夜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连颗星星都看不见,乌憬去接开水了,白殊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到桌子旁。
距离他第一次做梦梦见怪物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了,白殊现在想起来梦见怪物的景象还像隔着一层雾,梦中只有那条色彩斑斓的蛇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像来自灵魂的震荡。
他的手放在电脑键盘上,不自觉地打下一段话。
[苗疆人会下蛊吗……]
乌憬不会下蛊,村子里的人才会,他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是村里人送给他的。
难道他想彻底解决怪物,还要抽时间去趟远达寨吗?
白殊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窗外似乎下雨了,雨水啪嗒啪嗒的声音落在窗户上,模糊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边出现,庞大的腰身在地上蜿蜒爬行,直起上半身,嘶嘶地吐着信子,那双橙黄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望着坐在电脑桌前的人。
白殊毫无所觉,他看着电脑上跳转出来的页面,大多都是在玩梗,还有一些在澄清谣言,只有少部分人相信,尊重未知事物。
气温好像降低了很多,白殊身体抖了抖,他又在键盘上打下另一行字。
[蛇会说话怎么办……]
是修炼出来的吗——
白殊突然从电脑的反光上瞟到了什么,打字的手一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
他拼命遏制住回头的冲动,手指颤颤巍巍地拿着手机,找到乌憬的联络方式。
[有蛇。]
他打下这两个字发了过去,余光小心翼翼地落在身后,那条蛇体型庞大,爬行间动作却十分轻盈,绕过堆放在宿舍的杂物,一点点朝着白殊靠近。
被怪物缠上的记忆在复苏,白殊望向了门口的方法,猜测着乌憬从排队打水的地方赶到这里要多久,自己现在冲过去开门逃出去的可能又是多少。
他思索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钟,那条体型庞大的蛇便绕过了宿舍里的杂物,距离越来越近。
白殊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咽了咽口水,额头上滚落了一滴冷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甚至在开始打雷,他颤抖着身子,看着那条蛇只短短几秒的时间就绕到了他身后。
不要过来!!
滚开啊——!
如果白殊是刺猬,他现在肯定浑身上下的尖刺都竖起来了,他的牙齿在打颤,浑身都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手里握着的手机响了起来,白殊指尖发白地划开屏幕。
尚未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回复,白殊就感觉到冰凉逼近,一点滑腻的躯体触碰到了他裸露的脚踝,他顾不得去看回复,被烫到似的缩回脚。
“放过我……”类似的话白殊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会起到丝毫作用,怪物不会因为他可怜就放过他,只是在面对怪物时忍不住从心底升起的期盼。
除了祈求放过,他无法做到更多,连看怪物一眼都要勇气。
嘶嘶的蛇信子落在他的脸颊、耳廓,怪物庞大的身躯不知不觉间就将白殊环绕,他张开嘴,露出嘴里尖锐的牙齿,像即将进食的前奏。
白殊稍一偏头就对上了怪物张开的嘴巴,身体蓦地颤抖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说话的声音都夹杂着水汽:“不要吃我。”
他蓦地想要起身,只挣扎着站起一秒,就被怪物缠绕在了椅子上,蛇信子濡湿了他的耳廓,怪物的脑袋亲昵地蹭在他的颈间,落下一个个湿吻。
白殊已经分不清怪物是食欲多一点,还是另一种羞于开口的欲.望更多一点了,他只觉得惊悚,脑袋朝另一边偏,想要避开,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怪物眼中。
他肆意地凑上去,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水光淋淋。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怪物的躯体上,白殊紧紧咬着唇,不想泄露出一点声音,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微弱的声音,在只剩下水声的宿舍里清晰可见,宿舍门开,乌憬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神情平静又淡漠,走路声音很轻,一直走到白殊面前,微微垂眸看着被泪水打湿脸庞的人:“蛇在哪里?”
他看不见怪物!
白殊瞬间想起来了,他忍着恐惧,说话都在颤:“在,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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