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只想让乌憬退步。
乌憬有点焦躁,他没办法忍耐让白殊离开他视线太久,过年那段时间,他也时常注视着他,只是后来将心思放在了白殊发给他的电影上,可看电影仍然是在做和白殊有关的事。
让他彻底失去白殊的踪迹,他做不到。
乌憬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痉挛,身体像被撕扯、重塑、再撕扯,最终定型:“我可以一天只看你一次。”
白殊知道这已经是乌憬能做的最大退让:“一次半小时。”
半个小时在乌憬眼里连一眨眼的时间都算不上,微微蹙眉:“太短了,白天晚上一共二十四小时,我只能看你半个小时。”
……他没有让他把睡觉的时间也算上,算了,他本来也不需要睡觉:“那就一个小时。”
白殊认真地看向乌憬:“信任是很难建立的,这一次如果你再欺骗我,哪怕是祈愿变成了你的新娘,我也会想尽办法逃离。”
乌憬因为他的话心尖一颤,那些焦躁和看不到白殊的不满,在这句话面前被击溃得一败涂地。他肃着脸沉沉点头,在心里警告自己绝对不要再犯,不管他有多想念白殊,都必须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
白殊带着行李走出去,村民们听到消息,不约而同地走出来送他。
离开前他望着这座宁静古朴的村落,沉静下来后才察觉出这里真的很美。
夕阳的晚霞在天边留下大片瑰丽的色彩,个人整个村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他看到站在寨子门口望着他的村民,里面有他外婆,还有乌憬。
风吹拂起他的碎发,露出漂亮的眉眼,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他也无法形容的情绪,那些或眼熟或陌生的脸庞映在他的瞳孔里,白殊无比郑重道:“我要回去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谢谢。”
村民们笑着说不用,他们早就和白殊的外婆相处成了一家人,这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神明不接受他作为新娘,那他们也没办法的。
白殊再次跟他们道谢,转身走了,他没有让乌憬送。
他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要思考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
这次是真的能离开了,白殊心里反倒生出了不舍,走了好远回头,已经看不到远达寨,他暗暗想着等放假或许能再回来。
他下了山坐了车到机场附近,最近各个学校都陆续开学了,不算旅游旺季,很容易就订到了酒店。他刚把行李放下,给手机充上电接到他妈妈的电话。
白殊盯着嗡嗡作响的电话看了几秒,伸手接了起来,电话接通,他妈妈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你外婆告诉我了,殊殊,对不起……对不起。”
白殊在听到他妈妈声音的那一刻,心脏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了。
他对他妈妈的感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他会被怪物缠上是因为他妈妈向神明祈愿,没有提前准备祭品,所以他变成了神明的祭品。
可是他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他的时候一定比任何人都疼,那个时候她一定比自己现在还要无助。
她每天还要沉浸在胆战心惊里,怕神明责罚,怕因为一念之差,夺走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
他没办法怪她,没办法听到这一句对不起。
如果乌憬的存在让他有了活命的机会,他们的逻辑并不相同,所以他愿意放下乌憬最初想要吃掉他、欺骗他的事,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他妈妈则是给了他诞生机会的人,她或许会犯一些小错误,但就算是强大如神明也没办法完美。
他喜欢这个世界,他从小到大长到现在会有一点不快乐,更多的是对生活的热爱,他也喜欢给予他生命的人。
他握着电话的手用力到发白,摇头:“没事的妈,我没事,你看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啊,我买了回去的机票,你看到我就知道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遍遍地说着安抚的话,仍然听到了那头泣不成声的哭声。
白殊妈妈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在怀孕时去远达寨就好了,如果去了小心一点,或者提前准备好祭品,可是没有如果,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神明放过她的孩子。
她不敢告诉白殊这件事,她怕,怕到连提起远达寨他的家乡都不敢,他是在那里出生的,却因为她一直不能回去。
在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时,她这么多年的侥幸都被粉碎得一干二净,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在听到白殊被村民们祈愿给了神明做新娘后,顿时泣不成声,成为了神明的新娘就注定不能背叛,因为神明的独占欲绝不会允许归属于自己的人背叛自己。
即便现代社会也是一夫一妻制,在感情里背叛会遭到唾弃,但除了极端的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这样比起做祭品确实好了许多。
神明早就实现了她的祈愿,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白殊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妈的情绪安抚好,告知他的飞机时间,约定了来接机才挂断了电话。
他走了山路,又赶了车,刚刚情绪起伏过大,困倦一点点爬上来,洗了澡后就去睡了。
没有被注视的感觉,窗户外的天气一切如常,也没有做梦,他一觉睡到被闹钟叫醒,白殊起身后缓了一会儿,朝着窗户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里是看不到远达寨的,但他却像透过这些迹象看到了乌憬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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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下了飞机远远就看见他爸妈,今天不是周末,他们翘了班,一看到白殊就拉着他从头到脚地打量,白殊妈妈更是激动地一把抱住他。
白殊轻轻拍着他妈的背安抚,等到她缓和下来情绪后,一家人前往提前订好的私房菜馆。
白殊妈妈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很多事,她看着白殊的脸庞,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瘦了。”
白殊摸摸自己的脸,有点无奈是不是所有父母看自己的孩子都觉得他在外面会瘦,事实上他在远达寨基本没什么事可做,虽然没长胖,但也绝对没瘦。
但知道是妈妈的好意,白殊笑着夹起来吃掉了,他吃饭时他妈就一直在心疼的目光看他,白殊放下筷子:“妈,我真的没事。”
他被乌憬缠上的那段时间,害怕肯定是有的,真要说受了什么伤反倒没有。
白殊妈妈点点头,仍然忍不住心疼他,父母心疼孩子是不需要受伤的,白殊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在他们面前假装无事发生,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想起什么似的,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怎么办呢?你不是在谈恋爱吗?”
比起白殊的生命安全,他一辈子不结婚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白殊以前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家人介绍乌憬,因为觉得还小,也不稳定,想了想:“妈,是他,我交往的那个人也是他。”
白殊妈妈轻易就听懂了,震惊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村里的人不知道白殊和神明有过怎样的牵扯,她却一下明白了早在那么久之前白殊就被牵扯了进来。
她攥着白殊的手,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抱住他:“我不知道你和……那位之间的事,有些事情或许早在二十年前就注定了。但是,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感到难过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妈妈会帮你。”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不知道白殊怎么会跟神明谈恋爱,可她能看到白殊谈恋爱时亮晶晶的眼睛。
她那么贪婪,不仅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安、还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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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回了家,距离开学只剩下几天,他天天都待在复习下半年的功课,每天在知识的海洋里过得很充实。
他没有去想乌憬,没有去联络他,没有提起关于他的任何一件事。
重新开始意味着一切都是崭新的,他愿意给乌憬重来的机会,也意味着过往那些好与不好全都被他抛弃了。
他不能只记得好的部分,也不能只记得坏的部分,可通通记得又让他心绪复杂。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欺骗、甜蜜、身体紧贴的纠缠,全都抛弃。
他要见到最真实的乌憬、最疯狂的他、最肆意的他……也是最克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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