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三秒被挤到地上。
妖躺在地板,白发铺展,像一朵夜晚盛开的槐花。央酒安静地盯着顶空出了会儿神,耳边是宋疏轻缓的呼吸,这一刻,几乎是某种安心的情绪包裹住他。
“宋疏,为什么喜欢我是蠢事?”
还是耿耿于怀。
他明明只有开心,现在再多一点点害怕而已。
本以为睡着不会回应的人模糊地哼唧了几声,翻了个身,忽然回应:“是你说的。”
「妖怪会像故事里那样爱上人类吗?」
「那是蠢事。」
某个午后的随意对话突然出现在央酒的脑海中,他苦思自己说出这个答案的原因。
啊,那是从前山中的妖怪们挂在嘴边教育小妖的话。人类多情且短命,而妖大多专情,生命漫漫无尽头。妖爱上人类,是件愚蠢的事情。
央酒垂眸,看见宋疏垂在沙发边沿的手。
他缓缓抬起手,一根一根隔开修长的指节,嵌进缝隙十指交握。人类的温度由相贴的掌心温暖着树同夜晚一样冰凉的体温。
妖轻道:“那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人类总说爱情是两个人的努力。那么现在,宋疏要努力一下喜欢他,央酒也努力一下。
努力让这件事不蠢。
第79章 关于睡
◎永远由我实现,你负责在一起。◎
窗帘敞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落地窗,由地板落在沙发。
宋疏皱眉,下意识抬手遮住, 一双琥珀眸缓缓睁开。望见斜上方的火红初阳,干涩的眼睛再次被刺激地合上。
不仅如此, 宿醉感也令他头痛欲裂。
“嘶——”
宋疏抽吸一口气, 捂着脑袋刚要坐起身,另一只手牵连来一股力道,又将宿醉无力的他瞬间带下去,摔得头晕眼花。
垂在沙发沿的手臂抬起,四根指节正被一只手一把攥在掌心。宋疏顺着探头, 看见妖正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视线在沙发、手和妖身上转了三圈,他迷茫了, 不明状况。
“央酒,醒醒。”
被人推了两下的槐树妖无动于衷。
“……”
宋疏提醒:“你眼睛动了。”
装睡失败,央酒不满地爬起来。
电视剧里, 一般遇见这种情况都会温柔地披衣裳盖被子,然后偷偷亲一下,宋疏却根本不按剧情走,只会喊“央酒醒醒”。
乌瞳幽幽, 全是对人类缺乏浪漫细胞的怨念。
宋疏屈腿给他腾出坐的地方, 连忙问:“昨天我只记得跟宋季走出酒吧,后面发生了什么?”
央酒反问:“都忘了。”
宋疏按压抽痛的太阳穴, 痛苦点头。
谁知妖大惊失色, 握住他的肩膀连环质问:“你忘记你抱我了?忘记你闻我了?忘记你睡我了!”
“我睡……”
宋疏呛了一声, 手脚都要不知道怎么搁了。他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整齐的衣装, 又感受了下身体状况, 确信:“我没睡。”
他对自己的位置还是有清晰认知的。
央酒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他当即将人类挪开,在沙发上躺平后,又将人拽回自己身上。
“昨天晚上,我这样好好躺着睡觉,是你这样扑过来,还非要和我一起睡。你怎么能不承认?!”
望着近在咫尺的乌瞳覆满委屈,宋疏怔愣。他挣脱妖的手臂,重新坐起身,躬下的侧颈晕染一片薄红。
“这、这样睡啊。”
央酒一脸单纯地追问:“人类还有什么睡?什么睡?宋疏,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宋疏捂住充血的耳朵,落荒而逃。
聪明的央酒轻哼一声,摸出自己的手机。他点来按去,屏幕都漆黑一片。
没电了。
*
料理台前,宋疏身着条纹衬衫,认真整理食材。实在无法忍受对面的视线,恼羞成怒道:“不许再问!”
央酒眨眨眼睛,喔了一声。
“也不许盯着我。”
妖嗓音低落地又喔了一声。他双手撑脸,安静看着青年小心翼翼将西红柿切成片,抖落生菜的水珠将其摞成一叠。
乌瞳唰地抬起又落下,偷瞥一眼。
紧接着转移阵地,央酒跟着搬起高脚凳,挪到灶台边。见宋疏拿出鸡蛋和火腿,他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个笨蛋。”
说完妖又变卦:“不,我要三个。”
宋疏刚拿起鸡蛋,就听他补充:“三个三明治。”
“……”
宋疏微笑:“信不信我现在让你变成三明治?”
央酒自信一笑:“不信。”
宋疏磨牙,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谋杀妖有些难,听说槐花能吃,到时候召集全镇,非把树薅秃不可。
到时候吃全槐宴!
相比中式早餐,三明治可谓极其简单。将鸡蛋与火腿煎熟,辅以西红柿、生菜、沙拉酱与芝士,夹在两片吐司之间即可。
吐司可烤可不烤。宋疏更喜欢烤过之后散发的麦香与酥脆口感,家里找不到烤吐司机,于是在平底锅凑合。
他心虚地切掉吐司边黑糊的部分,将食材组合好,保鲜膜一裹,沿对角线切开即可。
央酒拿起来嗷呜一口。
两颊不断咀嚼,表情逐渐疑惑。察觉对面望过来的好奇眼神,妖弯眸露出笑容。
宋疏无奈,指着他手里保鲜膜的牙印道:“这个东西不能吃,和糖葫芦的米纸不一样。”
央酒一脸恍然大悟。他还以为宋疏厨艺又出奇招,就像烧烤,难嚼实属个人特色。
宋疏:“……”
餐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宋疏想起一件事,开口问:“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没有的话,吃完早餐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回家。”
央酒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
宋疏见他这个反应,好奇探头:“想去哪里?”
乌色眼瞳忽闪忽闪眨了好多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央酒扒拉几下保鲜膜,轻问:“回去,你没关系吗?”
“是我该问你吧?”宋疏认真提醒妖,“你的树还在几百公里之外,离着这么远好几天,对你没有影响吗?”
央酒昂起下巴:“区区几天,区区百里。”
宋疏颔首。这意思就是指的确有影响,但妖目前的状况良好,至少还能嘴硬。
他决定:“既然如此,上午就走吧。”
“不行,我就不走。”妖反驳。
宋疏捏着杯子,眯起眼睛。
央酒学他,两只眼睛不甘示弱地眯成缝。
攀比心是个可怕的东西。对峙起来,眼睛一个比一个眯地紧,最后央酒索性闭上眼睛,上方的眉得意上挑。
宋疏按住太阳穴,敲击桌面:“给我个理由。”
央酒睁开眼睛,与面前的人类对视。片刻后,他撑着脸颊叹了口气:“宋疏,你昨天晚上坐在门口哭着找妈妈。”
宋疏手中的三明治掉到餐盘里。
“我……有吗?”
“你有。”
紧接着,央酒一人分饰四角,用夸张的演技给宿醉失忆的人类进行情景再现。
电话撒娇,暴揍祟物,飞奔抱槐树,然后被自己臭到。
半夜伪装成被子精偷跑出门,威胁鬼怪,合谋假装嘤嘤怪,企图从门里把不存在的妈妈鬼骗出来。对着门承认错误后,还以明天离开为由,哭着求妈妈出来和自己说再见。
桩桩件件,央酒做到了让宋疏“历历在目”。
裹着被子坐在地上的槐树妖以最后一句话做结:“我把你送回房间,你还偷跑出来,非要睡我。”
宋疏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叫非要和你睡,不是非要睡你。”
央酒裹着被子歪头:“有什么区别?”
宋疏懒得和一棵树辩论睡不睡的问题。他长呼一口气,告诉妖:“央酒,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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