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清干净吗?
正当他疑惑又隐隐不安之时,远天忽然传来剧烈的破风声,就像有什么正以极快速度向这边靠近。
苏南禅转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远处的湖面掀起了巨大风浪,浪头顶端是一口棺材,棺材之上还站着一道模糊人影,踩着棺材翘起的一角,犹如踏着冲浪板,分浪裁风,极速滑翔。
苏南禅:“……卧靠!乘风破浪的棺材!”
……
天空上,黑云遮住最后一点月光,不点灯火的城主府内漆黑一片,安静得不闻半点杂音。
孟非常坐在轮椅上,钟雨仙推着他走进柏草园,穿着一尘不染白衣的两人成了黑夜里最亮眼的存在,跟活靶子一样。
“就在这儿了。”孟非常指着千丝海棠林的方向,没头没脑地说道。
钟雨仙应一声,并指如剑,向海棠林轻描淡写地一划,空气中霎时响起布帛撕裂的利声,夜幕仿佛被裁开的纸张,裂成两半。
黑暗如活物般快速消退,周围的石灯无火自燃。
海棠林中不闻任何动静,却有一道阴影贴地游行,直向柏草园深处滑动,没入植被构筑的影子。
钟雨仙眼皮子也不动一下,略略抬手,张扬的风便在四面八方呼啸升腾,将那片影子的载体——覆盖一整面墙壁的蝴蝶藤裁成碎片。
“真暴力。”孟非常扶额,“蝴蝶藤不好种,你把根给我留着。”
钟雨仙没理会他,猛然收拢五指,蝴蝶藤碎片便向四面炸开,一声闷哼随之传出,伴随而来的是从阴影里载到地上的人。
商臻。
她口吐鲜血,一道伤痕自眉心直直连到下颚,几乎将她的头颅从中剖开。束发的冠带已经破碎,她的长发披散在地,一朵绒花咕噜噜滚到旁边。
与此同时,钟雨仙从蝴蝶藤碎片中抓出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正是苏南禅白日见过的红衣傀儡。但此时的她不再美丽柔弱,通身遍布细密的裂痕,仿佛一尊随时可能粉碎的瓷器。
一人一傀儡受钟雨仙灵力束缚,被吊在半空,既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也被剥夺说话的权力。
钟雨仙面带微笑,温柔和善地做了最利落狠辣的举动。
“一个青傀门的小姑娘,带着比蝼蚁强不了多少的本命傀儡,来盗我的东西。”
钟雨仙笑吟吟地说道:“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虽然修行界小辈们的实力像地里的韭菜,一茬儿不如一茬儿。可这胆子倒是一代比一代大。要生在女娲娘娘补天那个时代,五彩石也不用炼了,把你们填进去,这滔天的灾祸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
商臻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然后“哇”地呕出一大口血。
红衣傀儡浑身颤栗,身上的裂纹也多了一些。
“咳咳。”孟非常清了清嗓子,“别忙着挖苦小孩儿了,办正事吧。赶紧将底下那玩意儿拿走,我是真的快压制不住了!”
钟雨仙瞥他一眼,挥手将二人挪开,露出后方被夷为平地的海棠林,旋即指诀一变,地下立刻透出金红色光芒,星星点点,照破夜色。
光点连接成线,线条交织,筑成玄妙阵势,强行分裂地层,将隐藏于下方的一口木制、长方形、前窄后宽的大盒子托上地面。
孟非常:“?”
商臻、红衣傀儡:“!”
钟雨仙:“……”
孟非常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木盒:“你让我给你守了一百年什么玩意儿?!”
钟雨仙:“大约是……一口棺材?”
“收起你的不确定语气!这就是一口棺材!”孟非常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看商臻的也是,“你让我替你守棺材,青傀门的人过来偷棺材……你们这都什么爱好?!”
“嗯……”
钟雨仙正不知如何回答,不远处阵势消散,虚空中忽然冒出数十根漆黑的根须,像张巨口猛地吞下棺材,然后潜入地底,飞快逃窜。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是人的不是人的都沉默了。
“你看,藏棺材和抢棺材都很正常。”钟雨仙不着急追,反而一本正经地向自家好友解释,“我们修行界的人经常干这种事的。”
躺枪的商臻:“……”不!她们不是这样的!
被连坐的孟非常:“……你给老子爬!”
第10章
棺材从天而降,棺材上的人影则化为一阵黑风刮了过来,看都不看旁边的苏南禅一眼,直奔圆坑而去。
直到它发现坑里的树苗苗已经变成满地木块。
黑风:“……”
苏南禅:“……”
苏南禅抱紧铜盒,悄摸往后退了一步:“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信吗?”
黑风里,两道视线先是落到他怀中的铜盒上,然后挪到他脸上。
你觉得我会信吗.jpg
苏南禅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在他们对视的那两秒钟里,苏南禅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并不限于钟雨仙那个老阴比算计了自己,以及如果他不给自己做道保护措施,自己死后就要变成厉鬼半夜去掐他脖子。
跑出没两步,黑风便追上了苏南禅,风中传出一声颤抖而难以置信的咆哮:“你居然将我的保命神药毁了!你竟敢!你怎么敢!”
气疯了的黑风人语无伦次的同时,身体涨大为原来的百倍,像一面漆黑的铁幕狠狠砸向苏南禅,棺材都不要了,就想着先碾死这只该死的蚂蚁!
苏南禅只觉得浑身麻痹,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跑不动,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杀机毕露的飓风贴脸抽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铜盒盖子突然弹开,玉色毛笔凭空飞起,悬在他面前,喷涌出赤金色的光芒,如初生朝阳,又似喷涌的彩霞,瞬息之间撕碎了那片铁幕,并将其染成了自己的颜色。
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漆黑的狂风就变得金灿灿、明晃晃,犹如一块融化后又凝固的金子,呈不规则形状,定格在半空。
苏南禅瞪着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又听到金子里传出一声嘶吼,随即金子中间部分炸碎,一道人影从中略出,连滚带爬——没错,就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湖水,怎么乘风破浪过来的,就怎么乘风破浪地逃离此地。
最重要的是,它把棺材落下了。
生命危险解除得太快,苏南禅思考的恢复速度赶不上嘴,条件反射地问:“诶,你棺材不要了?”
逃跑的人影僵硬一瞬,然后跑得更快了。
苏南禅眨眨眼,下一秒,他便听见了钟雨仙的轻笑声。
钟雨仙负手站在不远处,接住那支金辉乱闪的毛笔利落转了一圈,在他看过去时眼睛一弯:“多谢你为我找回融合记忆和力量的‘钥匙’。”
苏南禅愣了三秒后,揣着手,皮笑肉不笑:“利用我是吧?”
钟雨仙笑而不语。
湖边距柏草园有段距离,二人步行回去,途中针对今夜之事做出了充分而友好的总结和沟通。
钟雨仙的确利用了苏南禅,而且利用得很巧妙。
他一早就知道“钥匙”的位置,也知道城主府被幕后之人渗透成了筛子,在这儿用邪法种邪树。
但因摸不准孟非常的态度,他只得让苏南禅潜入城主府作为后手,自己则以先手身份试探孟非常,最后确认了孟非常的态度跟与自己的关系,并得知自己百年前藏在城主府的东西,和有人正在觊觎这件东西的事。
于是钟雨仙顺手利用“钥匙”和苏南禅这枚棋子做了个局,在第一夜让苏南禅于清醒状态下感受到被操控和自伤的抓狂,拉满仇恨。然后在今夜两边出击,先解除幕后之人对苏南禅的控制,再和孟非常到柏草园取那样东西,一来可以引出那人出手抢夺,二来掩护苏南禅,拖住商臻和她的傀儡,让他的行动不受阻。
钟雨仙知道苏南禅记仇,对那幕后之人存有报复之心,便给了他那把匕首,让他毁去那人偷偷种在城主府的药草,并取出药草下埋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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