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鱼炖汤之前得先煎一煎,这样炖出来的鱼汤才会是奶白色的,味道也更好。”
苏南禅坐在溪边,架起小火炉,用陶罐炖鱼汤。晚霞在他身后漫无边际地延伸,像画中的背景。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钟雨仙就在一旁等着吃。
苏南禅的钓鱼手艺一如既往惊为天人,令钟雨仙也大为震撼。他做饭的手艺虽然稍有逊色,但溪鱼鲜美,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鱼汤色白如牛乳,鱼肉鲜嫩,只撒了些盐和葱花就鲜香无比。
就连钟雨仙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世外仙人,也禁不住续了三大碗,最后是端着罐喝的。
苏南禅倒是难得的浅尝辄止。
“担心吗?”钟雨仙慢条斯理地喝鱼汤。
苏南禅托着下巴,橘红的火焰跳跃在他眼底,亮晶晶的:“有点。不过更多的是激动和期待。”
“哦?”
“我活了两……快二十年,生活平淡又闲散,回到过去这种十辈子都不一定撞上一回的事落到我头上,怎么不让人激动期待。”
钟雨仙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会很危险。”
“我知道啊。”苏南禅叹了口气,眺望远处的晚霞与夜空交汇处,“可是留下来也很危险。都是危险,为什么不选更有趣的一边?”
“真乐观。”钟雨仙晃了晃陶罐底残留的鱼汤,喝酒一样潇洒地一饮而尽,“若是得罪明皇,那便不止是危险了。”
苏南禅嘿嘿一笑,没说话。
两人待在溪边,吹着习习凉风天南海北地说闲话。
苏南禅不知何时靠在钟雨仙肩头睡了过去。
……
早上起来,抛开苏南禅的尴尬不提,二人略做休整后,钟雨仙拿出了他那能够送他们回到万年前的法器。
法器形似日晷,通体赤金,周身遍布蛛网般的裂痕,捧在手里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靠不靠谱啊?”苏南禅蹭在钟雨仙身边,不太安心。
“放心。”钟雨仙笑着指了指自己,“若是不靠谱,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很有说服力,苏南禅立马放松下来。
钟雨仙将法器抛上半空,并指起诀,沛然法力如倾泻的巨浪汹涌而出,瞬间淹没四面八方。
很快,法力开始向中心压缩,构建成一个庞大的气旋,边沿由雾气凝成,中心是金色,与朝阳相对,交相辉映。
苏南禅盯着气旋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雨仙扣住肩膀带了进去。
仿佛跳入深海,他霎时间失去了五感,眼前漆黑,耳边静默,只觉得身体好像在不断下沉、下沉,直至触底。
然后便迎来了漫长的等待,就像时间也静止了一般。
苏南禅不知道自己在这片空间里待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已经过去沧海桑田。
奇妙的是,他的意识无比清醒,竟也不觉得这种等待多么煎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心自在感。
就如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等待,或者说,这样的等待,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无穷无尽的沉寂过后,苏南禅在一个寻常的瞬间,等来天光大亮。
先是四周的黑暗渐渐开裂,光线从缝隙里渗透进来,柔和又温暖。
紧接着恢复的是听觉,许许多多嘈杂的声响涌入苏南禅二中,有兵器碰撞声、高谈阔论声、叫卖声、奔跑声、马车碾过湿泥地的咔嚓声……
很像他在城主府的第一晚,银光出现前听到的那种动静,只是此时的更清晰生动,也更有烟火气。
距离真正突破黑暗,恢复五感还需一些时间,苏南禅百无聊赖,索性分辨起声音的种类。
当他分辨到第三十五种的时候,早已裂痕斑驳的黑暗空间猛然崩裂,光明铺天盖地地包裹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泼滚烫的液体。
苏南禅一下没回神,被泼了个正着。
“让他滚出去!我不需要人伺候!”
伴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轻响和少年冷酷的声线,苏南禅迟钝的神经系统终于复苏。脸颊肌肤被滚茶烫得生疼,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脸原地蹦跶。
靠!哪个蛇精病用热茶泼他的脸!
“殿下,您且消消气,奴这便处理了外面那个不懂事的小家伙。”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边说边弓着腰从珠帘里退出,白净的面庞笑容淡淡,看着脾气挺好。
苏南禅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厢房里,身前是一面珠帘,帘后放着美人榻,榻上倚坐一人,刚刚将茶杯摔出来,把茶水泼在他脸上。
来之前钟雨仙曾说,他那个法器虽然能将人的灵魂送回明皇所在的时代,却也有诸多限制。
第一,附身之人是随机的,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连人都当不了。但也有个优点,附身之后,他们可以得到宿体的所有记忆。
第二,时间不确定,可能会传送到任意一个时间点,只能保证一定是在明皇存在,并抽取地脉之前。
第三,只能使用一次,意味着他们没有试错成本,也没有从头开始的机会。
为了方便相认,苏南禅与钟雨仙还定了个接头暗号,暗号是苏南禅提议的,是一串数字,非常经典好记,朗朗上口。
圆周率后十五位。
钟雨仙不明白这串数字的含义,还问过苏南禅。苏南禅的解释是,这里面包含着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想到此处,苏南禅忽然一个寒颤,被莫名的凉意惊醒。
他抬起头,迎上中年男人毫无感情的眼神。
“殿下不想留你,出去吧。”
闻言,苏南禅决定先离开这地方,整理整理脑海中庞杂的记忆,搞清状况。
可他还没转身,男人就又补了一句:“不被选择的侍从没有存在的必要,出去后,自行领死。”
“……”
苏南禅刚迈出的脚步,“唰”一下就收了回来。
你大爷的,这是什么没人性的破规矩?!
第15章
男人说完便回过身,向珠帘里的人影躬身行礼,作势离开。
就这么短短几秒功夫,苏南禅飞快接收脑中原身的所有记忆,弄清处境的同时,努力想办法自救。
日月王朝225年九月,王宫中金桂盛开的时节。当代明皇叫明风荷,是明天澜的父亲。
没错,明皇其实是日月王朝代代相承的称号,到了明天澜这里,才变成特指他一人的称谓。
苏南禅的宿体名叫苏玉折,是从民间选拔出来服侍众皇子的侍从之一。
明风荷有二十二个皇子,明天澜行九。别的皇子出入都是人山人海,身边的侍从一年换一茬,唯独他独来独往,别说侍从,连皇室成员人手一个的暗卫都不要。
苏玉折因家境贫寒,没钱打点,因此没有得到提前分配宫室的机会,落了单,只能到九皇子这里碰碰运气。
王宫的规矩是不被选中的侍从全部处死,以避免宫内境况泄露。而九皇子从不要侍从,这一点,就是判了苏玉折死罪。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错,培训时还是所有人中表现最好的一个,他也得死。
这就是日月王朝的行事准则,皇命大于天,平民如蝼蚁。
fu……fine。
苏南禅在心里问候明皇八辈祖宗。
“你怎么还不走?”男人转身看见苏南禅站在原地不动,眼神一冷,伸手抓向他的衣领,像是要亲自拖他出去处死。
明天澜心性冷酷多疑,因此习惯事事亲力亲为,十六岁生辰后,也就是从三天之前起,他连一日三餐也要自己做。
但他手艺不行,三顿饭炸两个厨房,昨晚还把锅铲炸飞到侍从们接受培训的地方,正好砸到了苏玉折头上。
在那之后明天澜没能做饭,硬是饿着肚子挨到今天,等自己殿内的小厨房修好了,他才进去煮了碗带焦糊味的稀粥勉强填饱肚子。
苏南禅快速整理着零散信息,在男人的手掌抓下来的前一秒大喊道:“殿下虽然事事亲力亲为,却也有力有未逮之处,您真的不考虑留下我教您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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