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掌覆在它心口处,却丝毫感觉不到跳动的迹象。它低头看了我的手掌一眼,好似在疑惑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它将我的手从它身上撕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我的手被它抓着,也不急着挣脱,想了想,我整个扑过去,将它扑倒在地。
它倒地之后,我赶紧按住它不让它起来,脸颊急不可耐地贴在它心口,它还在乱动,我生怕听错,怒吼一声:“别动!”
它就不动了。
我屏息凝神,很久之后,一道轻微的震动响彻耳畔。很轻,但我听得分明。
扑通——
我瞳孔骤缩。
脸颊滚烫,很久之后,我呆滞般从它胸口抬起脸,看向它。它也直视着我,五指温柔地揉着我后脑的软发,随后将我往它那边按去,垂下脖子来亲我。
亲到它的那一刻,我缓过神来,如同在冰川里走了一遭,浑身寒意侵骨。
是了,没错。
扑通。
那是一声——
缓慢的,比常人要慢上许多的……心跳声。
第24章 “你变心了”
一样物品居然生出它不该有的心脏,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自己因过度妄想而成了神经病。
它不需要吃东西,可我这个大活人是少不得一粒米的。成年之后我就很少做饭,宅家的这段时间更是把周遭能吃的外卖都吃了个遍。先前我还以为这段日子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可惜,现在不行了。
自从它自己莫名苏醒之后,它就成了一个监控摄像头,时时刻刻360°无死角地盯着我。
起初我还想趁开门拿外卖的时候跑出去,它却每次都会在门响之后按住我,亲力亲为去帮我拿外卖——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纸袋、道谢、关门,一连串动作十分熟练自然。
点外卖的次数多了,我开始担心它会被某位眼尖的外卖小哥瞧出破绽,从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它这种东西的存在,确实不好出没于人前。
于是只能放弃外卖,开始自力更生煮东西吃。
我彻底没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每天的活动地方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原先不觉得压抑,但多了一个分分秒秒都黏在你身后的‘人’,这种感觉就非常糟糕了。
尤其是自从我在卫生间和人偶师打了那通电话后,从那时开始,它戒备到连手机都不肯给我,要么就是在我玩手机的时候一直守在我旁边,眼睛紧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好似在看我有没有出格的举动——鬼知道它看不看得懂。
我迫切地想要去找那位人偶师,但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它糊弄过去。
今天照旧没什么胃口,进了厨房看冰箱里还有一颗大白菜,就随便切了切准备下碗面条吃。
切菜时,它悄无声息走到我身后,手臂环上我的腰肢,下巴搁在我肩头。这应当是个温馨暧昧的姿势,我却感觉背上趴了只烦人的刺猬。
胳膊肘向后重重捣了它一下,斥道:“滚开。”
它无动于衷,脸埋在我颈窝里蹭。
我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在它怀里转了个身重重推了它一把,这下我使了全力,它可能没反应过来,竟被我推开了,踉跄着后退几步背撞在了墙上。
刚想骂它,视线无意扫过它心口处,话头顿消,——它心口处有一条小小的缝隙。
是我上次拿剪子戳它留下的。
那个时候它并没有流血,那,……现在呢?
我抓过手边案板上的尖刀,在手里攥紧,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我缓步走向它,抬起手,银色的刀尖轻轻抵在它心口的位置。刀尖下,我曾在这里听到过一道轻微的心跳声。
它低头看着我的动作,一动不动。
如果捅进去,它会流血吗?会戳到它的心脏吗?
如果,如果人偶师说的是真的,它真的活了过来,这一刀下去,它会死吗?不,它本来就是个死物,不应该说死,用损坏这个词会比较恰当。
是啊,它怎么可能是人?它的身上四肢处还有着接缝组装的痕迹,人是不会有这些东西的。
没错,没错,只要我狠下心……
只要手下用一点力气……
我暗暗咬紧后槽牙,因为太过用力握着刀柄,指节血色褪尽变成一片惨白,我紧盯着锋利的刀尖,直到刀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徐徐陷入它的皮肤之中。
“宝贝,”
我正全神贯注看着刀尖,本就提着一口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险些吓得我当场魂魄离体,低呼一声手里力道也跟着松懈,刀瞬间落地。
懵然抬头看它,它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沉默良久,说道:“好痛。”
我耳朵里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
痛?
它说……痛?
它弯腰捡起我脚边的尖刀,凝神看了半天,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问我,还是在怪我?
我理屈词穷,无话可说。
它看我不说话,也不再问了。
我的手机成天被它拿在手里,它十分有毅力地埋头捣鼓着。我觉得以它现在的本事还玩不懂这些,也就没有管,谁知某一日,它久久地盯着我的手机不动弹,我觉察出异样,走过去一看,发现它在看我的相册。
里面大部分都是我偷拍的梁枝庭的照片,我忘记删掉了。
我夺过来,按熄屏幕。
它坐在床边上,自下而上望着我。
“我认得他。”它说。
“……”废话,你就是按他的模子做出来的。
它站起来,抓着我的手腕:“他长得和我一样。”
话说反了,但无关紧要。
“他抱过你,那一天……我看到了。”它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扭头看向一侧空空如也的墙壁,“墙上,全是他……”
“你……”它顿了顿,我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它的视线直直扎在我脸上,“为什么要……让他抱你?”
是那天它溜出门却撞见我和梁枝庭在楼下拥抱,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它现在才开始思考?还是说,它现在才开始拥有思考的能力?
“关你什么事?”一件东西也敢来质问我?我有意给它添堵,凑近它,恨不得一口咬下它鼻尖,“我乐意给谁抱就给谁抱,你管得着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嘶——”话音刚落,手腕几乎要被巨力生生折断,我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推它,吼道,“松手!”
“我是你的……”它喃喃道,“老公。……你叫我老公。”
我疼到极致放声大笑,不屑蔑视:“你还真说得出口啊,恶不恶心?你也配啊?”
它道:“你说过的。”
“我说过的谎话多了去了!说了就一定是真的,一定要做到吗?你这个没长脑子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滚!”
我先前喜欢梁枝庭六年,这也不耽误我现在厌恶死了他。连带着提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脸我都觉得晦气。喜欢有个屁用啊?喜欢了也会不喜欢,不喜欢也会变成讨厌,讨厌也会变成恨。
我讨厌梁枝庭,也讨厌面前这个和他拥有同一张脸的人偶。
它垂下脑袋想来亲我,我唰得扭头躲开。
“表达爱意,就要接吻。”它没亲到我,保持着低头的动作,两指掐住我的脸颊将我的脸扭回去和它对视。半晌,它说了这句话,语气听着很是认真严肃。
这句话是我之前对它说过的,亏它还记得。
我挑眉嘲弄:“可我又不爱你,干嘛和你接吻?”
“你说过爱我。”他执拗地凑近我讨要一个亲吻。
它这种白痴行为让我愈发烦闷焦躁,怒吼:“那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啊?!”
怒吼之下,它陷入了漫长的静默,随后,它看着被丢在地上的手机,喃声道:“你爱他。”
谁?啊……是说梁枝庭?
鬼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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