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不需要一个完美的犯罪现场,它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后面的借题发挥,这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栽赃嫁祸。
我不清楚中央帝国上层还有多少活人,但我可以肯定一点,活跃在中央帝国的现存者必然都是“生之原罪”的信徒,即便心中有所异议,言行上绝不会违反圣行教的决定。
我只需要一个给他们事实。即一个疑似伊戈尔刺客的人潜入了圣行教中心大教堂,毁坏了圣行教地下藏书室,留下了渎神的恶行。
我伪造了伊戈尔刺客渎神的现场,就拿着“生之原罪”相关的文献资料离开了克莱因。
回到罗季昂花费的时间比来得更短,而就在这短短几天里,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主持的东部防线城墙修复工程已经竣工。
在这段时间里,卡斯道尔的东部各个政府部门职工也完成了一次人员补替。
我跟卡佳分享了情报。
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整理成文书交给了我。然后和我说,艾利卡发现了我不在的事实。
就在我离开罗季昂的第三天,卡佳操纵幻术傀儡伪装成我上台发言的时候,艾利卡看穿了她的幻术。只是她没有揭穿这件事,反而选择了帮助我们进行遮掩,糊弄住了其他人。
卡佳讲完后,问我为什么不把艾利卡拉入我们的同盟。她说,艾利卡是卡斯道尔的女皇,她在卡斯道尔有着非凡的名望。她得到群众的拥护,在抗击中央帝国的入侵军时积攒了大量的兵力,不但变成了卡斯道尔明面上的实权领袖,更成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领导者;她有振兴国家的雄心壮志,大敌当前,临危不惧。她经历过“原罪天使”的背叛,执着仇恨却不沉迷仇恨;她眼光独到,对着各种事物有着更高一层的接受能力,思维灵活,个人的意愿本来就和宫廷法师团的征战法师截然不同。而且她显然相信我,愿意帮助我。
为什么不呢?
杰勒米,一个身上有过污点的人和从始至终保持正直善良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便后者会因为其悲天悯人的性情与前者共情。但是这种共情与切实的经历之间的鸿沟,绝非想象可以弥补。就像我的两位姐姐卡罗琳和劳拉,就像艾利卡。
他们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意志坚定,行为果决,一切言行都是以道德原则为基石。他们成就善行后发现罪恶,那些罪恶源于他人,而我在看清罪恶后成就“善行”,那些罪恶源于我。
我们需要一个保有纯洁性的领袖,需要一个能以坚定的意志和没有任何疑虑的态度,坦然告诉群众,我们正在为他们生存的权利进行抗争的领袖。没有欺骗的动员才能换得群众的真心,即便出现差错,也有可以弥补的余地。
她嘲讽我在感情上懦弱,我讥讽她自以为是,阿比诺尔的事情完全没让她长记性,我们大吵了一架。
她完全不理解我,我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回应,但还没有低贱到求着别人回应。我想要得到理解,但是并非要是某个特定的人来理解。我于命运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一个,我的行为让我和“生之原罪”产生了联系,使我变成了特殊的那一个。弗里德里希的圣物“闲置的时间”再清楚不过。
艾丽卡和我的关系便是这样的存在。
她是有和宫廷法师团不同的看法,她自认为是我的朋友,她确实做了很多事情,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但这一切的驱动绝不是单纯的感情,它们能够正常地进行、发生,究其根本,是因为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没有损害卡斯道尔的利益。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毁灭伊波利特的罪人,除卡佳、圣行教的部分人、“生之原罪”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艾利卡先是卡斯道尔的领袖,其次才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可以做出出于自我意愿的决定的个人。
圣行教的部分人——他们居然还没有揭发我的身份,将我的一切公之于众并指认我——这个反抗军的首领之一,是毁灭伊波利特的圣行教罪人。
格莫拉公爵,“圣躯”的马蒂斯的骑士,“圣言”、“圣行”、“圣躯”三位大主教,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查拉斯当初说,只要我不向外说,就绝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认我。
我这一路有多少助力来源于我的敌人,有多少侥幸来源于查拉斯?
我承认我还在他的阴影里,我走不出去。杀死“生之原罪”之前,杀死他之前,杀死我过去的所有记忆之前,我一步都踏不出去。我从小就生活在为圣行教统治的中央帝国,圣行教的一切占据了我的大半生,我的思维完全依附圣行教和中央帝国而生,我看到的具体的生活也只来源于我看到且体会到的圣行教统治下的社会,我学习累积的知识和经验,都只是为了让我在圣行教的统治下活得更好。
查拉斯曾经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而脱去朋友的身份,自从洛伦佐大帝在莫顿战败于圣行教的组织的军队之后,中央帝国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圣言”、“圣行”、“圣躯”三位大主教的阴影下。
我们只占据他们漫长的生命篇章中的小小一节,他们却占据了中央帝国当代人生命的全部。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施舍,杰勒米。
哪里都是他的影子,哪里都有他的痕迹。我能在九死一生的局面里绝处逢生,便是因为“圣言”的查拉斯的手下留情。
这简直可笑得让人作呕。
#VALUE! 就这样吧。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反抗圣行教的联军的其他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算圣行教的人跳出来声称我是他们之前宣传的毁灭伊波利特的英雄,他们能够说清楚为什么我能召唤“生之原罪”的眼睛,将我召唤“眼睛”毁灭伊波利特的事情和“圣躯”的马库斯摘下高悬于城市上空的眼珠串联起来,把我捏造“生之原罪”的帮凶——这当然也是事实——玻利瓦尔的问题更好解决,他们只要声称瘟疫术士的死亡是因为他们承受了玻利瓦尔的“原罪”,要受到教会的裁决,说我杀死瘟疫术士,是受到了“生之原罪”的指引,萨沃纳的消失也是我传递了“生之原罪”的旨意——就算他们能够说清楚这些事,能够让叫不少人听信这些事。这种手段放到现在,早就没有任何意义。
联军已经敲开了中央帝国的大门,为了杜绝后期的报复,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为了填补战争的消耗,带动衰退的经济,在得到致命打击之前,其他人都会不择手段的清除中央帝国的政治势力,就像当初圣行教联合诸国攻打中央帝国时做的一样。
给我的清算只可能在战争之后。不论输赢,我都是圣行教的罪人,是中央帝国的余孽,是造成萨沃纳和伊波利特的灾难的凶手。是战争中所累积的矛盾最好的发泄口,一头优秀的替罪羔羊。
不过,只要能毁灭中央帝国,只要能让毁灭圣行教,后续结果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我和卡佳大吵了一架,然后又忍着一肚子火谈公事。从卡斯道尔的人员变动说到近期宣传演讲的情况,讲物资分配和各方势力的军队人马调动,推测可能出现的矛盾和处理的办法。
我和她说了我在克莱因的见闻,向她简要地概括了圣行教内部的情况,再次强调了圣行教三位大主教的意义和他们的能力,讲“圣言”的查拉斯对于圣行教的重要程度,圣行教的中心大教堂地下藏书室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我模糊了和“圣躯”的马蒂斯的骑士的战斗,只告诉她我在找到了查拉斯留下的文献资料后,烧毁了圣行教中心大教堂的地下藏书室。我伪造现场,假装成伊戈尔的刺客,在墙上留下渎神的文字,将这一切嫁祸给伊戈尔的刺客协会的事情。
是的,我埋下了导火索,我在伊戈尔点燃了整场战争。
虽然圣行教不在乎伊戈尔,伊戈尔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但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刺客协会的刺客大师们至今态度不明。他们是“生之原罪”血脉的化身,他们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毒血是“生之原罪”临死前的憎恶所化。诸位刺客大师手中偷袭、伪装的技术皆出神入化。对于这种有过高的潜在危险且看起来不能拉拢、实际上待价而沽的存在,我们需要抢先一步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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