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了,天边渐渐露出光亮。
耳边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傍晚的尽头,天色昏暗下来。
耳畔又安静下来。
不记得已然过去几日,齐晟心中像是麻木了。
三百年不是弹指间,那样冗长的岁月,足够池州渡走遍整个大陆。
只是再度回到原点时,他眼中的万物又变了模样,唯独自己如初。
像是走不出人间的游魂。
不断在走,却只是原地徘徊。
他说,人的灵魂有轮回。
那这三百年间。
他们是否也有擦肩而过的时候?
“......晟......齐晟!”
一直到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齐晟才慢半拍的回神。
不知何时,他竟已经来到了剑宗门前,四周围满了人。
百姓与各大宗门的弟子悄悄将目光投过来,剑宗的弟子上前驱赶,簇拥着他进门后将大门关上。
烟淼与鱼灵越看见他手上溃烂的伤口,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师父,师父......”
“快去请大夫来。”
齐晟单手摘下斗笠塞进鱼灵越手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他们熟悉的师父。
“不要大惊小怪。”
烟淼想去接他手里的红箱子,却被齐晟躲开。
“好了,这么多人围着作甚,都散了吧。”
他说完,便径自朝屋中走去。
鱼灵越与烟淼无奈,只得先退下。
左轻越与仇雁归一言不发,静静跟在他身后。
行至门前时,齐晟顿了顿,叹息一声。
“二位,如今江湖正乱,苗疆无人坐镇,就不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有苗疆客在,自然出不了岔子。”左轻越盯着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更何况,苗疆有没有人钻空子我不知,但眼前倒是有人极会钻空子。”
齐晟笑了一声,没有作答,推开门走进屋内。
“不过是出门走走,也要被人念念叨叨。”
“齐晟,在我们面前,你也要如此吗?”
左轻越突然沉下嗓音,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齐晟动作一滞,抚摸着放在桌上的箱子,停顿片刻后道。
“没有。”
他低声道,“只是,想静静。”
“连你都在忍耐,变得小心翼翼。”
齐晟没有回头,嗓音却显露出几分疲惫。
“轻越,我喘不过气。”
左轻越抿唇,还想说什么,却被仇雁归拦住。
“齐宗主,我先为你上药。”
门后鱼灵越默默探头,将药箱递了出去。
齐晟没有拒绝,也没有如先前一般装作风轻云淡。
仇雁归为他包扎时,时不时抬眼看他的状态。
却见齐晟眼神呆滞地望着木箱,不知在想什么。
一直到他将两只手包扎好,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见左轻越脸色愈发难看,仇雁归只得轻咳一声。
“齐宗主。”
齐晟这才回神,望着被包扎好的手,愣了一下,才冲仇雁归颔首。
“有劳了。”
仇雁归摇了摇头,一面看着他的反应,一面试探性地朝外走。
却见齐晟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着那红箱子时,似乎可以忽略身旁的一切。
仇雁归沉默地拉着左轻越走了出去。
他们在门前矗立良久,望着屋内一动不动的身影,眼神复杂。
“这实在令人放心不下,齐宗主他......”
两人最终还是朝外走去。
仇雁归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又化作一阵叹息。
左轻越握住他的手,却不似往日里笑吟吟的模样。
仇雁归担心少主忧虑,便没有多说,未曾想左轻越沉默片刻后,竟然主动开口。
“像丢了魂。”
那安静的模样压根不像齐晟。
反倒像那个让他变成这幅模样的人。
就连左轻越都有一瞬花了眼,错将黑衣看成了青衣。
“不哭不闹的,倒更叫人担心......”
第129章 正文结局(上)
浑浊煞气里,齐晟小心谨慎地前行。
忽而白光闪过,他立即回眸,可雷劫太过于刺目,他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传来池州渡痛苦的闷哼,齐晟心里一紧。
“池州渡——”
齐晟从梦魇里醒来,大汗淋漓,半天回不过神。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疾步而来。
齐晟捏了捏眉心,下意识摆手。
“无碍,为师只是......”
“只是什么?”
冷不丁的,耳边传来的不是急切地问候,而是冷冷的追问。
不是烟淼和鱼灵越,而是仇雁归与左轻越。
齐晟顿了一下,沉默下来。
“今日元掌门等一众齐宗主的好友来访,听闻齐宗主近来不见客,便暂时留在了鲁山。”
仇雁归嗓音温和。
“他们说,等齐宗主修养好身子,定要痛快一叙。”
齐晟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回应。
仇雁归视线在憋闷的少主和沉默的齐晟身上绕了一下,只得先开口。
“齐宗主,我命人去准备热水。”
齐晟哑声道:“好,有劳了。”
仇雁归和左轻越对视一眼,独自转身离开。
“齐晟。”当屋内重归寂静后,左轻越忽然开口,“你可知晓过去多久了?”
齐晟面露疲色:“可是出了什么事?”
“齐伯父出山,不日便抵达剑宗。”
齐晟立即拧眉:“什么,这几日我不过身体不适,怎么惊动了父......”
左轻越走到他身前。
“已有一月了,齐晟。”
他凝视这齐晟的眼睛:“这一个月来你浑浑噩噩,连剑都不练,整日抱着你那红木箱发呆,时不时摩挲着手腕,见弟子来了便装出无事的模样吃上几口饭,要么就是倒头就睡,整日都在屋中,我们都在等你缓过神来,可如今一月已过,你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你觉得,若那......人,还在你身边,看见你这般模样,会是何滋味?”
闻言,齐晟陡然攥紧了被褥。
似乎知晓左轻越想要说什么,他低声开口。
“可他不在了,不是吗。”
这句话说出口时,齐晟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嗓音。
“雷劫之下,灰飞烟灭,神魂尽毁,不入轮回,没有来生。”
“虽然我试图去想,也许他有别的法子已经逃脱,我想摈弃我的五感,让自己无法思考,这样池州渡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回来这件事就像是假的。”
齐晟抬眼看向左轻越,令人意外的是,那眼神格外清明,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在所有人,连同刻薄如左轻越都斟酌着用词想要委婉地告诉他时,他却平静地说了出来。
若不看他被攥紧又裂开伤痕的手,大抵觉得他其实并不痛。
屋内一片死寂后。
“齐晟,你这双手真想废了不成?”
左轻越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又挪到他的手上,“这样下去,要怎么握剑。”
“在梦里也是如此,雷劫散去后,焦黑的土地上唯独余下赤陵。”齐晟望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我的手即便完好无损,如今也觉得赤陵重有千斤。”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到最后抿了抿唇,化作一声疲惫苍白的叹息。
“天地偌大,外头一如既往,唯独少了一人,却令我感到无比陌生。”
“唯有在屋中,在梦中,我才能自欺欺人,天地偌大,或许他只是去了某一处,可一踏出屋子,看见天地广阔,我心中便是一空。”
“仿佛所有人所有物,甚至迎面而来一阵不痛不痒的风都在告诉我,这里没有他,在这里,我寻不到他。”
左轻越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站在他身前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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