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取走心型水晶的机会只此一次,再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他很快就会陷入沉迷,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被夜市街组玩家传送走。
但是等到从床底下爬出来之后,他并没有去拿那个水晶。
他冲过去,打开了木头柜子下方两扇大拉门,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转过身,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将柜门拉上。
一瞬间,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中间一道细细的门缝,让他得以窥见外面的情景。
郁宁急促呼吸着,背后渗出了汗。
晕眩感与重影愈演愈烈,心脏仿佛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但是耐心,忍住。
成败就看接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门缝中出现了三道身影。
是外婆和两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男人。
郁宁听不到声音,只隐隐看到外婆的口型是“轻点搬,别摔坏了”。
随后,视野中,两个工人左右分散开。
他们来到了柜子的两边。
蓦地一下,郁宁被抬了起来。
他稳住心神。
之前几次进入这个房间,他从始至终都呆在床底下。
他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进入那个柜子,进入那个柜子,和外婆一起走……
这是他埋藏在心底的欲望,他无可否认。
在那些时刻,他的心中总是有一股蠢蠢欲动。
但仅存的理智也一直在告诉郁宁——如果真的进入这个柜子,他就完了。
他会和柜子一起被带走,会死的。
他克制着自己,警醒着自己,努力让头脑保持清醒。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如果要破解晕眩感,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地方。
……
柜子被移动起来的瞬间,心头涌现出一种很奇妙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像喷泉,从泉眼里向上迸发,汹涌猛烈,无法控制,一刹那,他的身体与灵魂就放松舒展下来。
终于要和外婆一起走了……
终于能和外婆永远在一起了……!
郁宁心生喜悦。
柜子被搬动,缓缓移向门口。
从那道细细的缝里,他所能看到的视野慢慢转动,随后,他看到了前方外婆的背影。
外婆慢慢朝门的方向走去,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带他出去游玩时一样,不是牵着他的手,就是走在他的前方。
而此刻,他也如小时候一样,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他缓缓弯起唇角,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前方那个大门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门,它散发着强烈的白光,像是天堂的入口,从今以后,他和外婆再也不会分开。
郁宁闭上眼,悠长地呼吸。
好开心……
不快、焦虑、悲伤,身体里的一切杂质正在被迅速地洗涤,净化。
好幸福……
什么都不用再想,什么都不用再烦恼。
很快,他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圆满的人……
呼……
……
……
手心里却冷不丁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郁宁眉头一蹙,疑惑地低头看去。
他的右手正攥紧成拳,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展开五指,他看到了掌心里刀刻的血痕组成的三个醒目的字。
【闫少闻】
一瞬间,雷鸣般的巨响轰隆炸起,整个世界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失重感袭来,郁宁连忙扶住柜壁,他的世界依旧无声,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都要四分五裂!
他猛地醒过来,眼神瞬间清明。
来了!
他咬住牙关,想也不想地往前扑去,推开了柜门——
*
201房间。
闫少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他在这个房间里没有遇到任何的幻境。
当他进门时,这个房间普普通通,空空荡荡。
现在好几分钟过去了,这个房间依旧普普通通,空空荡荡。
床、沙发、电视机,一切如常。
没有幽魂,也不似许谨和王昊之前进这个房间时的那样看到满床满地的奢侈品。
闫少闻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终于不得不确认一件事实。
此刻的201房间,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房间。
他揉起眼角。
201房间对应的情绪是喜,喜不是乐,是满足,是幸福。
现在这个房间以一片空白的状态来迎接他……是想说他心中没有“喜”这种情绪?
不是吧?
闫少闻倍感荒谬地笑了声。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钱的啊?
他吐出一口气,只能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而等到手握上门把,他就发现,门打不开了。
“?”
对应的情绪提取不出来,就索性不让玩家离开房间了?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他有点无语,转过身后,却沉默下来。
……所以,他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
……
这之后的几分钟里,闫少闻遇到了一次晕眩。
他吃下了头晕片,可惜就和许谨和王昊一样,不见效果。
后来晕眩感自己消失了,估计和正在另一个房间的郁宁有关系,不过,也无所谓了。
闫少闻靠在窗边,漠然地望着窗外。
窗外,楼下,是新莲宾馆外无人的大道。
他身在二楼,从这个高度跳下去,理应有机会摔断一条腿,让陆重年好知道该传送他了。
可惜的是,这扇窗户打不开也敲不碎,他试过了。
床头柜等尖锐的角理应可以把脑袋磕出血,但他也试过了,在他用力按下去的瞬间,那些角就会变得圆润。
剩下一个办法就是等郁宁通关203,意识到他出问题了,再替他联系陆重年。
可郁宁能不能成功通关203是一个问题,刚才晕眩感的消失不一定是他成功了,也有可能是他被传送了。
总而言之,闫少闻没法回避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有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而这绝对是他从未设想过的死法。
挺荒唐的。
但要说这一刻闫少闻的心中有多愤怒、懊恼、不甘心,那似乎也并没有。
只是有些微的不爽。
然后剩下的,就只有平静了。
一种极度的平静。
世界无声,他的四周像是蒸发成了真空的宇宙,这种平静紧致地包裹着他,竟奇异地让他生出了一种,“似乎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的念头。
远离了那些烦人的家伙,没有争吵,没有算计。
没有复杂到令人难以揣测的想法,也没有虚伪到令人不想去直面的感情。
闫少闻缓缓往后靠去,只觉得活了十八年,好像还是荒唐的现下这一刻比较让他舒坦,也挺讽刺的。
……不对。
他忽然微微眯起眼。
在某个人的身边时,他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清净。
谁?
……哈,终于想起来了。
是陆重年。
是他。
没错……他们确实认识十年了。
八岁那年,他一眼注意到了教室角落里那个充满疏离感的男生,产生了结识对方的兴趣,而这正是因为对方身上笼罩着一种让人宁静的气场。
陆重年的内心世界,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模样。
他无法把自己塑造成那样,于是,陆重年的内心世界成了他寻求喘息机会的地方。
闫少闻闭上眼,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长大,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未掩饰过自己接近的目的,陆重年想必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做着“朋友”,有时候闫少闻也会思索,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朋友。
于是,在陆重年自然而然地、平静地喊他去打球,他也会勾着陆重年的肩膀往教室外走的时候,他觉得,不论这一刻他们俩各自在想些什么,他们或许就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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