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会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失去现有的一切。
小小的他抬起头,语气里充满迷茫:“我可能会后悔。”
“是,”窦校长微笑,“准确地说,不论做出哪种选择,你都有可能会后悔。”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注。
小小的他一愣。
像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你到底是谁?”这次,他歪了歪脑袋问,“我可以走过来看看你吗?”
“不。”
“未来,你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但现在,转身走吧。”
小小的他一脸的心痒难耐。
窦校长非常明白,他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此刻这个神秘人当然会引发他极强的兴趣。
但他也从小就明白,人类要挑战规则,首先就要遵守规则,了解规则。
于是,小小的他最终还是听话地转身走了,只是一步一回头。
直到走到尽头,爬上那扇窗户,男孩喊道:“喂,那我走了啊!”
窦校长想抬起手挥一挥,做个道别,却发现他连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不禁有些无奈。
记忆中,六岁的他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失落,想重新跑过去看看,却又怕再过一会儿父母就会上来。
于是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熟练地下楼,离开了。
那之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不再是窦家小少爷,不再被恭维的笑脸包围。
但好像更自由了,眼前的道路也更清晰了。
窦云升闭上眼。
人生是一场赌注。
也是一场奇遇啊。
*
郁宁跟在闫少闻和蒋书阅的身后走出主控室时,同样被突然袭来的墙面挤得无法动弹。
当线条和色彩在视野里重新组成画面,他愕然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地方。
——是生命科学馆那个副本最后的那架婴儿车。
巨大的假婴儿躺在车里,他正陷在婴儿衣服的褶皱中间,前方是圆滚滚鼓起的婴儿的胸膛,像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滚下来一支针。
郁宁一颤。
是那支因片针。
先天性疾病消除因片。
……原来是这样……
那天的事情,竟然是这样……
此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记忆中,那天正处于副本中的那个他就躺在这座山丘的另一头,望着逐渐远去、消失的针,无法动弹,亦无法出声。
当时……
郁宁颤抖地伸出手,用力握住这支针,扬起手臂。
用力扔了出去!
——当时,那支针就这样飞回到了他的身边。
郁宁气喘吁吁。
银色的针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山丘的另一端,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感受。
依稀记得,那天的自己惊异地看着这支飞回来的针,艰难地撑起身体,想爬过来看看这里有谁。
直觉告诉他,不是任何一个小伙伴。
因为当他坠落时,他看到了四散在各处,肢体扭曲,模样惨烈的他们。
所以,谁在那里?
是谁帮助了他?
……
郁宁举起手,手背向外,轻轻挥了挥。
而记忆中,那天的他在看到这只从山丘后头伸出来的手时,怔住了。
小时候,外婆也喜欢对他做这个动作。
每当他想要做什么,却又因为耳朵的问题犹豫不决时,外婆就会这样朝他挥挥手。
“大胆去做吧,不要害怕。”
当时,郁宁被哽住了。
是外婆吗?可那好像不是外婆的手,是谁?
……
此时此刻,郁宁闭上眼,轻轻笑了出来。
原来是他。
如今,已经是他自己了啊。
*
洪漾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很狭窄的地方。
他陷在衣服堆里,屁股底下是整齐叠在一起的衣服,头顶上挂在横杆上的衣服也全部搭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的下半身无法动弹,就在刚才,该死的椅子在他检查角落时突然飞过来,压得他一动都动不了,而现在,他依旧没办法改变这个姿势。
洪漾拨开挡在眼睛前面的衣角,摸了摸两旁的木板——等等,这好像是一个衣柜吧?这些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他正惊疑不定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开门声。
有人走了进来,还在气鼓鼓地说话。
“为什么不让我去学校春游,大家都去!”
“……哎,别生气了,来,我们开始上课吧。”
“我不想学!”
“漾漾,听话,你这样爸爸妈妈等会儿又要生气了。”
洪漾震惊了。
外面那个小孩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小时候的他的声音吗?
和他对话的声音他也有印象……好像是他小学一年级时的那个女家教?
他被时空乱流送回到过去了?
“整天‘他们会生气’‘他们会生气’,我生不生气就没人在乎吗!”小小的他朝这里走过来,“你们都不关心我!”
一股骤然袭来的压力出现在空气中,本能让洪漾感觉到了危险。
他当机立断推了下衣柜的门——只推开了一条缝,随后在他松开的瞬间,门又自动合上,发出轻轻一下声响。
顿时,外面寂静了。
“……你刚才听到没?”小洪漾小声问。
家教过了会儿才颤声道:“可能是风。”
“……衣柜里会有风?”
洪漾又推了一次——这次他推开的缝更大,门重重地“砰”一声合上,吓得外面的他和家教尖叫一声就跑出了门!
视野中的画面开始分离、重组,洪漾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解决掉了一场危机。
不过……
他忽然想到什么,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这是他们所有人如今出入副本的习惯。
他记得,自己小学一年级时是发生过这么一场事件。
他为了春游的事和爸妈吵架,跟家教一起回到卧室后,衣柜里突然闹鬼。
他哭着跑出去找人,然而不论是他爸妈还是阿姨都认为他是在胡闹,直到家教也脸色惨白地说是真的,大家才拿起扫帚和棍子,战战兢兢回到他的卧室里。
他爸爸小心翼翼打开了衣柜。
然而衣柜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洪漾忽然兴奋起来,唰唰唰在纸上写下——
“哭个屁,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以后会有两个铁哥们,一个叫木雨一个叫叶随,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他们都会无条件陪你,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新莲一中知道不?不然有你哭的!”
他甩下这张纸条,消失在这个衣柜中。
……
当洪漾被椅子袭击时,叶随也被墙面袭击了。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家——市中心的那个家。
老旧的小区楼,墙面斑驳。
他正在楼梯转角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手能动,而另一个他正背着书包,低头从楼梯下方走上来。
危机感让叶随想也不想地挥出手臂——
他本想阻止那个他靠近,却不小心打掉了那个他脸上的眼镜。
啪的一声,眼镜掉到地上,被那个他踩中,不幸地碎裂。
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明显处于高中时期的他幽幽抬起头来,高度近视的眼几乎无法聚焦到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
叶随有些僵硬……他忽然想起,高一刚开学时还没有晚自习,一天放学后好像是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他在快要到家时,被一个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的怪人打掉了眼镜。
那个人的声音很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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