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难得不用上晚自习,江与临暂时从繁重的学业中抽身,自在地玩手机游戏消遣时间,和齐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游戏体力耗尽后,两人又找了个喜剧电影看。
关了灯,幕布缓缓落下。
龙标亮起,故事开始。
屋子的光线随着电影画面明暗起伏,色彩不断变化。
二人挤在江与临的床上,肩并肩靠着床头坐,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喝冰汽水。
氛围轻松愉悦,欢娱静好。
闲适的松散中,齐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安然,是沉在海水里,又像是飘在白云端,眼前的一切如此美好,恍若一场泡沫琉璃般易碎的七彩幻梦。
齐玉应该是快乐的,他也确实很快乐。
只是不知为何,电影才播到一半,他就又开始难过了。
没由来的,齐玉开始杞人忧天,电影进度条好似某种极具暗示意味的倒计时,快乐的时光如沙漏中徐徐流逝的细沙,在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又终结。
故事总要有结尾的。
电影画面微暗,整个屋子里都是苍蓝光芒。
齐玉侧头看着身边的江与临,忽然很想哭。
正这时,幕布光芒流转。
一轮圆月升上海面。
御君祁又入梦了。
*
梦境中,圆月灿然。
入梦来霍然出现,急切道:“神王殿下!”
御君祁抬起眼睛,眼神中竟闪过一丝空洞,声音疲惫:“你怎么又来了?”
入梦来焦急万分,两条修长的鹿蹄不断在原地换踏:“您入妄了!您没察觉吗?您刚才差点就沉浸在幻境中了!”
御君祁脸上没太多情绪:“是吗?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一刻很圆满。”
入梦来语速飞快:“您就不要拿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我了!我能够控制梦境,知道什么东西最能引人沉迷!您刚才一定是产生了想要永远留在这里,或者是让时间永远停在此刻的想法!”
御君祁没否认:“是,那一刻江与临很快乐,我也很快乐。”
入梦来没料到御君祁与齐玉之间的牵绊这么深,急得冷汗头都落下来了,声音尖利地否认:“不不不,是齐玉快乐,您不是齐玉,你千万千万不要把自己带入进去。”
御君祁语气平淡:“是吗?我都快分不清了。”
入梦来急得在屋里转圈:“这就是灵境沼泽的可怕之处,它会无限放大您的情绪!您现在已经受到影响了,您不能再进幻境了,这太危险了,以您现在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被幻境吞噬!”
御君祁单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掌心下心脏的跳动:“情绪?是的,我现在心里非常不舒服……我很难过。”
入梦来咬了咬嘴唇,狠心道:“是齐玉在难过,和您没关系……您知道的,只有遗物才会附着这么深的执念,齐玉已经死了,他当然想让时间停在此刻,停在他的活着的时候。”
御君祁没说话。
祂觉得不是这样。
但祂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受到灵境的影响,毕竟在此之前,祂从未感受过这般强烈的情绪。
怅然和痛惜的情绪似潮水一样涌来,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
御君祁感觉到了疼,感觉到了绝望。
祂现在心情沉闷,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御君祁赶走了入梦来,独自留在梦境中。
除了没有江与临,这里的一切都和梦外别无二致。
温暖的房间、干净的床、蓬松柔软的羽绒被、冒着气泡的冰可乐、各种味道的薯片、放到一般的电影……
御君祁先是环顾了四周一圈,而后略微低头,垂眸出神。
一个水点倏然落下,在雪白的被面上晕开。
紧接着,更多的水点落了下来。
御君祁神色冷漠,面无表情。
祂分不清究竟是谁在难过,也不知自己为何落泪。
刚刚在幻境中,御君祁确实产生了留恋。
祂想要时间停在此刻。
停在江与临无忧无虑地少年时代。
御君祁不知道曾经的江与临那么娇气,在家里千娇万宠,连罚站半节课都要抱怨腿酸,走到哪儿都呼朋唤友,众星捧月,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没吃过苦,总不能让我硬吃吧’。
可后来,末世降临,江与临父母双亡,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死去,他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即便奄奄一息也能咬牙迎战,总是将‘我不疼,我没事’挂在嘴边,就算是重伤濒死,也能说出一些没轻没重的玩笑话。
看来‘苦’这种东西,原来是可以硬吃的。
最吃不得苦的江与临将那些痛苦挨个吃了个遍,硬是将人类之光的责任扛在肩上。
江与临明明最怕疼了。
御君祁心如刀割。
祂活了这么久,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疼。
真的好疼。
第76章
也许是因为那天趟了水又吹冷风,江与临感冒了。
他嗓子发炎厉害,哑得说不出话,于是和齐玉一起做了一对哑巴,齐玉身体倒是很好,没有生病,只是日常不爱讲话。
语文老师不知道江与临嗓子发炎,还在早自习的时候点他起来背课文。
舒婷的《致橡树》。
因为江与临说不出话,语文老师转而点了他同桌背。
齐玉很流畅地背完了整首诗,他声音低沉好听,没有感情地背诗也像播音员在朗诵。
等齐玉背完坐下,江与临在草稿纸上写了句话,戳齐玉看。
江与临:你念诗真好听。
齐玉看了一眼,提笔在纸上写:以后给你念。
江与临:你声音好听,应该多说话。
齐玉:嗯,你多跟我说,我话就多了。
江与临:我现在说不出了。
齐玉:会好的,嗓子还疼吗?
江与临在这纸上画了个哭脸:T_T,疼死。
齐玉从桌膛拿出一颗润喉糖,放在草稿纸上。
江与临却不接,反而笔尖一拨,把那颗糖拨回去。
齐玉好脾气地捡起糖,拨开糖纸递到江与临嘴边。
齐玉低声说:“江少爷,请。”
江与临这才叼起那颗糖吃了。
齐玉侧头看着江与临笑。
江与临也不知他同桌傻笑什么呢,用笔点了点书,示意他赶紧好好学习。
元旦放假前,高三年级开了一场家长会。
这次来参加家长会的,是江与临的母亲钟蔷。
钟蔷天姿国色,芳华卓群,自进校门开始,就收获了无数赞叹眼光。
江与临对此见怪不怪,扒开堵在后门围观他妈的一众少年,朝里面望了一眼。
他妈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齐玉家长没来。
这回月考,齐玉进步也不小,成为中上游的学生,可他家长并没有来参加家长会,班里别的座位都坐满了,只有齐玉的座位空着。
齐玉对此并无所谓,倒是江与临安慰了他半天,还翘了晚自习,带齐玉翻墙出去逛夜市。
夜市上热闹非凡,各色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烤串炸串麻辣烫,爆肚卤煮烤鱿鱼,特色烤腰子的标语格外醒目。
冬夜虽冷,却耐不住夜市热闹。
许多人挤在一起,围坐在一张矮桌前,就算冷得发抖,口中的美食也是香的。
江与临带齐玉去了最常去的小摊,点了一大份烤生蚝。
老板问齐玉吃不吃辣。
齐玉看了老板一眼,小声在江与临耳边说:“不要。”
江与临一直是齐玉与外界沟通的桥梁,很自然地转述道:“他不要。”
几分钟后,鲜嫩多汁的烤生蚝端上了桌。
齐玉喜欢吃海鲜,对烤生蚝的评价是:“比我家的鱼好吃。”
江与临见他爱吃,就又点了一份烤扇贝和花甲粉丝汤:“那边有家烤鱿鱼也特好吃,一会儿去吃。”
齐玉加快了进食速度。
江与临擦干净勺子放进齐玉的碗里:“别着急,这里好吃的可多了,我们慢慢吃,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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