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门,玉求瑕就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很自然地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然后垂下眸子,慢慢地说:“我仔细想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事,关于那个脚印,我确实是没看到,也的确说谎了,还有在幻境里看到的内容,我也有所隐瞒,抱歉,原因我可以解释——我确实发现了‘想象’在这个世界中特殊的力量,而且我发现,在剧情设定中,姚望那个角色就很有可能是你这个角色‘想象’出来的,你记得我以前跟你提到的那个民俗故事吗?鬼魂在意识到自己是鬼的那一刻,才消散了。说的也是‘信念’的力量,我也怀疑这种‘发现’会削弱你们,当时我们还在禁言状态,我没法对你全盘托出,就选择性地说了谎,我道歉,我错了,你不要和我计较。”
玉求瑕一边说,一边用指腹摩擦他的手骨,轻而热:“至于后来其他人都忘记你、看不见你了,我还叫你相信我,是因为我相信我的‘信念’的力量,你、你和姚望,作为……鬼,在那里依附于别人的信念存在,所以我相信,只要我还记得你,你就会存在,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的解释,你可以接受吗?”
玉求瑕这样说话,方思弄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其实冷静下来一想,玉求瑕的视角其实很有限,并不像他一样能看到所有人的心魔,所以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也许只以为是“世界”为了动摇心智所编造出来的幻觉呢。
“至于你问我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我想了两天,真的没想出来。”玉求瑕观察着方思弄的表情,这次方思弄的崩溃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方思弄必然还遭遇了一些,没有对他讲出来的事情。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方思弄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梅斯菲尔德……你对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玉求瑕皱眉看着他:“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梅斯菲尔德,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玉求瑕表情凝重,盯着他看了片刻,无奈道:“方思弄,我听不见。”
方思弄的眼睛微微睁大,玉求瑕的意思他明白,这个“听不见”与音量和吐词都没有关系,是真的听不见。
又来了,他又被“禁言”了。
玉求瑕此时也忧心忡忡,方思弄究竟遭遇了什么……需要被禁言的事呢?
他叹了一口气:“没关系,也不是非要说……”
“我害怕、我害怕……”方思弄却忽然开口说了,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看见了什么庞然巨物,“——害怕走向一个比死亡还可怕的结局。”
这话像一句恐怖的箴言,因为自相矛盾,所以显得神秘莫测,又好像真的会灵验。
死亡是一切的结局,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呢?
玉求瑕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眼前似乎飘过一些画面,但都是一闪而逝,抓不到任何行迹。
他掩饰得很好,展现出的依旧是一种从容不迫,安抚地揽过方思弄的肩膀,郑重地说:“不会的。”顿了一下,他去找方思弄的眼睛,问道,“你会抛弃我吗?”
方思弄立即摇头:“当然不会。”
“我也不会。”他看着方思弄的眼睛,“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结局是不可以接受的,你说呢?”
方思弄咬了咬嘴唇:“……嗯。”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听起来像是护士在拦人,依稀可以听见“大爷”、“这里不行”之类的字眼,方思弄下意识以为遇上了医闹,刚一转头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休闲裤、银白鬓发微微散乱的干瘦老头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三个护士,都有些狼狈地想拉他,但都没拉住,其中一个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大爷应该是走错了耳朵又不好,我们……”
玉求瑕示意她们没事,走近了一点问道:“大爷,您找谁?”
那大爷却眼睛一亮,以一个十分诡异的步伐绕开了他,向着方思弄走去:“啊,是你。”
玉求瑕心头剧震,转身还要拉他,居然又被避开了!
一转眼那大爷已经走到方思弄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小伙子,你印堂发黑,是……”
方思弄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他盯着那大爷青光眼白内障齐聚的眼睛,一瞬间毛骨悚然。
大爷的嘴唇一开一合,仿佛电影的慢镜头,声音也慢,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已死之人啊。”
方思弄下意识的:“什么?”
老头却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嘟囔起来:“那个臭小子,怎会将定魂符留在你这个已死之人身上?”
第185章 幕间34
天空被乌云层层覆盖, 黑暗的云团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到地面。地面被雨水冲刷成了大片的银色镜面,倒映出机场庞大威严的透明建筑和灯光的模糊光影。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外墙和金属行架, 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雨水如同泄洪般从天而降,密集的雨柱笼罩了整个机场,形成一片水幕。远处的飞机轮廓被雨帘模糊, 几乎无法分辨,只有机翼上的信号灯在雨雾中忽明忽暗。
方思弄的车就停在这道雨幕边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因为雨太大没法开窗, 而不开窗就抽烟的话车里不一会儿就会变成烟熏雾绕的二手烟地狱,他不喜欢这样, 更要为祖国的花朵着想。
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停机坪的方向,很担心在这样的天气里飞机能不能平安着陆。可雨太大了, 他也看不见什么, 雨刷拼命工作, 但依然无法完全扫清视线。每次雨刷滑过,车窗外的世界仿佛在不停地变换形状, 变得更加模糊和不可捉摸。
终于,一个略显伶仃的身影夹在焦急匆忙的人群中走出来, 得益于被大大强化的视力,方思弄在候机大厅的出口处看到了她的身影。李灯水显然也看到了他,毫不犹豫跨入了雨中,撑起一把几乎被雨水压垮的黑色雨伞,衣衫被打湿,急匆匆地朝他的车走来。
方思弄迅速解开安全带, 推开车门,一股冷风伴随着雨水涌入车内。他大步冲进雨中,拉开车后门,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领和脸庞。他接过女孩的行李,将她护送到车里。雨伞完全无法抵挡如此猛烈的雨势,两人都已经湿透。
“好大的雨。”
方思弄回到驾驶位,关上车门,听到李灯水的感慨。
“确实,已经下了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方思弄回道,又递给她一包纸巾,“过来这么急做什么?你就站在门口等,我掉头过去就行。”
“那边不是不能停车么?”
“几分钟不会管的。”
方思弄自己也擦了擦,又戳开车子的热风对着李灯水。SUV厚实的车身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风雨。车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
方思弄深吸了一口气,递给李灯水一个红包:“灯水,恭喜你。”
李灯水正在绑安全带,直接僵在半道上,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干什么?”
方思弄显然也不大习惯做这事儿:“不是考上大学了?收着,我和你玉哥一起给的。”
李灯水把安全带都放回去了,连连摆手:“不不,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方思弄直截了当把红包往她膝盖上一放:“拿着,我们钱多得用不完。”
李灯水:“……”
为了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方思弄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驶离机场,在大雨中驶上主干道。
李灯水这次来北京,除了为“戏剧世界”而来,也是为了大学生活做准备,从“野鸭世界”出来后她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成绩太好了,“戏剧世界”都没怎么影响到她高考,分数离她们的省状元只差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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