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的异常打破了僵局,众人立刻动身围了过去,可林落却咬紧牙关,用着最后一丝余力,伸手将他们挡远,涩声道:“暂时……先别过来。”
他眼底的碧光大盛,如同两颗辉亮的绿宝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渗出了点点薄汗,没多久就变成了一片扒在脸上的冰霜。
不知是因为低温还是疼痛,他抿紧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频频发抖,两颗尖长的獠牙已经延出上唇,甚至一度盖过了发白的唇线。
他的脸色白得有些骇人,看得杨飞辰都有些心慌,赶忙拉住了宁钰:“这这这……这也是正常现象吗,这是副作用?!”
宁钰一时间被问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开始解释,他能参考的样本有限,眼下也确实给不出什么明确的答案。
“如果只是疼痛的话……”
可还没等作出什么判断,另一边的李鸮却也突然肩膀一沉,瞬间压低重心,紧紧蹙起了眉。
他移来的目光下意识地与宁钰隔空对视,琥珀般的赤金色眼眸在每一次呼吸间都变得越来越饱和,像是在反复确认宁钰的位置,克制着瞳孔一次次无序的震颤缩放,牢牢地紧盯着。
李鸮的下颌已经绷成了一道锐利的斜线,似乎是正在承受某种拨皮拆骨的疼痛,他本就深邃的眉眼被盖上了大片阴云,不自觉地一点点放低脖颈,僵硬地沉下了头。
那股由内而外的疼痛像是想将全身的基因重组,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他的体温变得有些异常,敞开的领口里散发着一缕缕过热的白气,已经发烫的温度仍在攀升,甚至一度烧上了精神接口,沿着自然建立的连接,一路烫至宁钰的意识突触。
脱离掌控的担忧到底还是胜过智,宁钰顾不上什么风险隐患,也不觉得李鸮会伤害他,甚至都没想第二次,就径直赶到了人身前。
他扯落手套,伸手就要贴上李鸮的额头,可就在抬手的瞬间,眼前那张低埋的脸却突然面色一沉,震颤的瞳孔也在此刻收缩到了极点。
所有寂静如同燃尽了火线,在一声呼啸中,骤然爆发。
骤起的狂风扫过山脊,强劲而猛烈地刮下了宁钰头上的兜帽,直将那些零散的碎发悉数扫向脑后,吹得凌乱飞扬。
宁钰的双眼被风吹得通红发干,却还是迎着强风,仰头睁大了眼睛。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凝视紧聚焦,不知什么时候张开的嘴唇有些发颤,呼出了好几道裹着珍贵体温的白气。
晃动的眼瞳倒映着眼前的景象,那一团团厚而密的黑棕色羽毛如同翻涌的丝状浪潮,眨眼间吞没了近在咫尺的身影,像是在凭空构造着一个更为庞大的躯体,凝实的阴影无声地牵动着宁钰的视线,越抬越高。
恐怖的异动转瞬即逝,不等宁钰回过神,他悬在半空的手就自作主张地落了下去,轻飘飘地盖在了一片蓬松的绒羽上。
他几乎快忘了呼吸,只能直愣愣地看着手掌两侧的巨大双眼,一下子静止在原地。
那双眸子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轮廓,低压的眼头顺着羽簇的走向连至尖喙,落着两道向内倾斜的凌厉斜线,充斥着独属于猛禽的压迫视线。
似乎是在回应宁钰的触碰,那只巨大的异瞳雕鸮微微阖上了锐利的视线,敛起耳羽,格外配合地埋低脑袋,轻轻靠紧了宁钰的手心。
只不过像是还不太适应这副姿态,他总是需要振动羽翼稳住重心,稳到最后,干脆就一爪子穿透岩层,草草收起了翅膀,一副懒得再管的随意态度。
见到这既视感极强的模样,宁钰有些失语,思绪还没转过弯,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落在雕鸮头上的手下意识地拢了拢,一下发力,还深深地埋进了蓬松柔软的羽毛里。
羽尖如同顺滑的绸缎,轻柔地擦过指间,很轻很软,让他控制不住地又多薅了好几下。
宁钰眨了眨眼,望着那对微微眯起的异色双眸,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李鸮?”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勾着几分不确定的弧度。
雕鸮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再次埋低了脑袋,用喙部轻轻地贴着他的脸颊,像是担心会伤到他,还刻意放轻了动作,谨慎地表达着那份罕见的坦率。
带着温暖体温的羽毛直把宁钰蹭得倒退了好几步,他张开手,将那片松软的绒羽抱了满怀,才终于落脚踩稳了身子。
“那话怎么说来着。”他收拢手臂,有些止不住笑地轻声调侃道,“上一次是你在逗我玩儿,现在你总能带我飞了吧?”
雕鸮默不作声地应下了这句调侃,只是敛起的耳羽轻轻扬了扬,不经意地展露出了他此刻的良好心情。
“我草……”
另一边的国骂声来得干涩,几经波折,才终于艰难出了口。
宁钰侧过头,就见杨飞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正探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身前是一只体态格外优雅的鹿类生物,嘴侧生着两颗对称的尖利獠牙,喉部落下了一排白净的绒毛,像是为了便于他们观察,那生物还轻轻卧下了身,曲起了强壮流畅的后腿,一动不动地趴在了雪地上。
杨飞辰看得眼睛发直,两手有些无措地搭在那卧下的颈背,如同被什么巨大的冲击碾过大脑皮层,只能机械性地顺着那层灰棕色的短毛,出神道。
“太,太牛逼了……”他念叨许久,嘴里的话才终于变了个调,“……哎,你再说一次你是什么来着?”
从后方缓步踱来的鬣狗扫了两个不听劝的小辈一眼,淡然道:“是林麝。”
她解答完,又仔细观察着两个强化完全的嵌合体,终究还是难敌沸腾的本能,双眼泛光地感慨着。
“……漂亮,太漂亮了。”她走到李鸮身前,径直抬手捻了捻那片宽大的羽毛,又放眼看向林落,打量着那自然的纹路背毛,“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成功品’。”
她的话语似乎只是一句碎碎念,没有指向,也没有带上太多的情绪。
“愣着干什么,想就这样上战场?”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自己身上,鬣狗回过眼,不留情面地打破了他们暗中观察的计划,又装作不经意地强调了一声,“别忘了林雪雁教给你们的东西,记得把自己和异化基因当作一个个体。”
本能的适应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李鸮抬起头,自然地振了振宽大的羽翼,他落下那只巨大的爪掌,短暂适应了一番抓握的力道,便再一次稳稳地踩落在地。
宁钰在他身前,自以为隐蔽地借着视野盲区,又偷偷伸手埋进了那片绒绒的羽毛之中。
温热的体温在厚毛下保存完好,恰好和他想象里的一样暖和。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沉溺的时间,短暂过了把手瘾,他就打住了继续薅人体温的念头,只是一抬头,却又刚好和李鸮落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宁钰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人当面抓包,再不好意思也习以为常了,他干脆光明正大地收起手,带着偷来的暖意,满脸云淡风轻地戴回了手套。
“下一场仗只会更加危险,我们没有回头路,大家一定要做好准备,务必小心。”他清了清嗓,回过眼,就立刻回到了原本的状态,郑重地给小队众人打了最后一剂预防针,“如果情况有变,就先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恋战。”
“我会尽我所能的支援大家。要是有机会,当然也得给主脑一点儿颜色瞧瞧。”宁钰微微勾了勾嘴角,话音一转,“就算短时间毁不了它,至少也不能让它就这么安逸地在边上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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