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乡村笔仙(53)
李望正色道:“是李某孤陋寡闻,从前只当修真世家才能出天之骄子,倒忽略了逆境催英雄。”
公仪林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相约不如偶遇,既然遇见了,不如同走一路?”
“也好,能和兄台这样的奇才走在一起,是李某人的荣幸。”
公仪林笑而不语,李望是一个恪守礼节的人,性子中有些保守,他不是很习惯和这样的人相处,双方都说着场面话,有些累人。
“李兄身为长门中人,为何在此地逗留这么长时间?”两人边走边聊,有些疏远,但又有共同话题。
李望脸上闪过一丝纠结,“这……”
“要是不方便,不用回答。”公仪林并不勉强他,心中一阵惆怅,这样的性格不知是如何养成的,就连说谎都要三思而后行,心事全写在脸上,和这样的人相处,他还真不好意思使些手段。
面对自己没有的品质,有些人喜欢毁灭,有些人被吸引,公仪林却是敬而远之。
听见他的话,李望松了口气,“多谢兄台的理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望对画作有几分研究,和公仪林聊得还算尽兴,当公仪林提到自己过几日也要去长门,李望惊喜道:“兴许我们在长门有缘还能再见到,要是兄台有什么需要炼制的法器也可来我李家……”
他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抱歉,险些忘了,李家在我小弟意外离世后,也渐渐衰落了,要是兄台想要打造一件上乘的法器还是另觅高明比较好,别让好材料被糟蹋了。”
“令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公仪林道了句:“节哀。”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刚开始虽然接受不了,但李家还要延续,”李望苦笑道:“大约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小弟的忌日,难免有所伤怀。”
公仪林垂眸掩去眼底的暗光,他有一种近乎肯定的直觉,李长安的死绝非表面上如此简单,甚至有可能牵连甚广。
等他再抬头时,神情一滞,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望随之停下脚步。
“看见两个熟人。”街道那头有二人并肩前行,虽说是并肩,但确实微微错开身,仔细看会发觉是一前一后。
李望识趣道:“那就不打扰兄台了,若是有缘,长门见。”
公仪林颔首,“长门见。”
会见面,却绝对不会是有缘,如果要查清一些事,必然要和李家有更深层次面上的交集。
似乎为了不触及公仪林*,李望特意选了旁侧一条偏道,拐过几个巷口便不见踪迹,公仪林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是个好人,还是能真正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好人,可惜他和这样的人注定成为不了朋友。
但愿不要成为敌人。
街道那头的二人并未走远,公仪林原本要快步走上去,忽然觉得好歹有一阵没见面,应该来个特立独行的重逢,眼珠一转,闪身到巷子口,绕了个大弯,也绕到那二人的前方拐角。
公仪林看到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清河同蔚知,蔚知这两日也去打探过消息,但长门附近大大小小的风波不断,有杀人越货的,有多人|妻妾者,兴风作浪的人太多,根本分辨不出公仪林在哪团漩涡里搅合着稀泥。
就在刚才,他将自己收集的消息和看法告诉清河,对方只是淡淡说了句,“要找最特立独行的。”
蔚知一怔,略一思索后道:“公仪兄做事虽然偶尔出格了些,但要说特立独行,是不是有些夸张?”
话音刚落,就听一怔嘹亮的歌声从对面传来,“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请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最后的三个字就像是山路十八弯,跑调跑到千万里外。
而发出那难听到极致歌声的人,穿着白袍,戴着斗笠,双腿跨开,腰后倾,抱着一把超级大的扫帚,白袍斗笠人手指不知为何一直拨弄着扫帚表面。
好一个令人尴尬的姿势。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没错就是穿白衣的那个,请不要对我不理不睬!”
蔚知庆幸地看了一眼今日穿的一身黑衣,默默退后两步,离清河远了一些。
“天啊,他又唱了!”
“太恐怖了,简直是太恐怖了,我从未听过如此‘催人泪下’的魔音!”
“不好,他走过来了!!”
周围不少人,有穿白衣的慌忙从储物袋掏出一两件别的颜色的衣衫罩在身上,公仪林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一通嗓音,导致很长时间,在长门附近都没有人再敢穿白色的衣服出来晃荡。
生怕被哪个不长眼的给看上了。
在万众瞩目中,公仪林就要演奏完自己的神曲,他一步步来到清河面前,深情款款道,快跟我唱:“套鸟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小鸟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大鸟和大地一样宽广!嘿!巴扎黑!”
一时间无数的目光聚焦在清河身上,或者是身上的某个部位,公仪林此时扔掉手中的扫帚,张开双臂,正面对着清河嬉皮笑脸道:“这么久不见,快来给我一个爱的拥抱。”
☆、 第57章 碧海丹心
患难见真情。
在公仪林张开双臂维持欠揍笑容的时候,蔚知第一时间低吼道:“快跑,有危险!”
他不擅长察言观色,即便如此,都能看出掌教正处在一个濒临崩盘的阶段,而公仪林就是站在火山口边缘的那人,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掉下去。
公仪林早在蔚知开口前几秒就意识到状况不对,清河的脸色可不像是满含激动与喜悦,恰恰相反,越来越平静,平静地让人看不出分毫。
他的心里刷地一下拉起警戒线。
在蔚知开口的一刹那,有了外界声音的促发,这根线拉伸到极致骤然崩裂,公仪林条件反射地抬脚就跑,临跑前,余光扫到蔚知看他的眼神,古怪又离奇,公仪林骄傲地一扬下巴,论逃命的本事谁能有他快!
穿过热闹的集市,熙攘的人群,提气沿着小道飞速地奔跑,两边青山嗖嗖地从身旁掠过,最后停在一条小河边,公仪林喘了好几口气,“总算安全了。”
至少他没感觉到后面有气息追踪上来。
他想拍拍胸口顺顺气,直至注意到右手此时的状态并不自由,公仪林诧异地转过身,大热天的倒吸一口冷气,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右手,正牵着另一双手。
冰肌玉骨,这个词本是用于赞美女子,手上传来微凉的触觉,却只能让他想到如此形容。
公仪林终于回味过来临跑前蔚知看他的眼神,绝不是什么古怪离奇,那分明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有谁逃命时会拉着敌人的手一起跑!
公仪林扶额长叹,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估计世间只此一家,蔚知叫有危险的时候,正是他警戒心最高时,通常他生出这种警戒都是生命安全有威胁的情况下,既然是熟人,他当然有理由拉着清河一起跑路。
结果就是,人生的旅程指不定就在今天划上终点。
清河的确很愤怒,一瞬间也生出过杀意,上次公仪林传出他‘女扮男装’已经让清河在众目睽睽下被行注目礼,这次唱的歌词很是放荡不堪,大庭广众下被无数人盯着谋个关键部位,对于高傲的鲲鹏一族已经构成足够的侮辱。
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蔚知一声有危险让公仪林第一时间选择逃跑,那是本能的一种选择。但比本能更快的,是不由分说握过来的那只手,和身旁一个个人擦肩而过,踏过青山绿水,原本浮动杀意的眼眸渐渐平静下去。
河水流过石子,高低差发出较大的水花声,公仪林因为方才疲于奔命的喘息声,渐渐和河水流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清河淡淡扫了一眼公仪林的侧颜,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流过喉头,坠在地上。
“那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公仪林也觉得这次乌龙闹大了,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鲲鹏一翅膀扇飞才跑路,结果还亲自拽着对方的爪子一起跑。
丢脸都丢到几十万里外的师门去了。
“呵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公仪林干笑两声,事后又觉得‘呵呵’二字听上去也不太好,再看清河看他的眼神,竟然不是冷得结冰渣,反倒是平淡中又夹杂着一丝复杂。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之蔑视?
他并不知道,昔日天苑掌教还在世时,清河曾陪着对方参加过这片大陆爆发的第三次人魔大战,在战场上,清河亲眼见过不少说着满口仁爱诺言的修道者转眼间抛下同伴独自逃命,更有昔日缠绵的爱侣下一刻为了活命竟将道侣推出去承受致命一击。
而狡诈如公仪林,精明如公仪林,竟能快过自己的本能,带着他一同逃命。
这种感觉……出奇的新颖,令人着迷。
“再来。”
公仪林一怔,“什么?”
“拉我跑。”
手掌在空中虚晃两下,“被风吹傻了?”
一缕清风微微拂过,在空中一个转弯,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公仪林鬓角的一缕碎发应声而断,他立马讪笑两声,“开个玩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奈又拉着清河的手跑了一段路程,停下时,他回头皮下皮肉不笑道:“现在总可以了。”
“不对,没有那种感觉。”清河低声道。
方才那种令人沉迷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再跑。”
公仪林脚下一滑,但也只能屈服于对方的yin威,继续朝前跑。
“再来。”
“再来。”
……
“再……”
“你还是杀了我吧。”公仪林自暴自弃地躺在草地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看着像是一条脱水的咸鱼瘫软在地的公仪林,清河蹙眉,“起来。”
公仪林连手指都懒得动,勾勾脚尖,“有种你趟下来。”
清河手指上方出现一个气流小漩涡,公仪林看到却是躲都懒得躲,翻个身,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等死,他胸口的那支笔,足以帮他抵御一次准道仙尊的攻击,他在做的,是松懈对方的心防,用状似毫无防备的状态谋得清河的信任。在这之后要做的,本该是计算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顺便对失败后要做出反应心里给出预演,公仪林却忽然生起想将脸透过青草,埋到松软泥土里的冲动,方才逃命时一瞬间的选择确实让他心惊——有人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