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兽美食园(30)
他不好前去房里查看,便暂且把这事儿搁在了一边,只等着第二天早晨来看情况。
次日,鸟儿很早便苏醒过来。它从棉布里钻出,用小尖嘴梳了一会儿羽毛之后便迈着小腿, 在男人的床铺上晃晃悠悠地散着步。
此时正是盛夏,夜里人们睡觉都穿得挺少, 男人身上也只穿着白色的背心,盖着薄薄的被单。他结实的肌肉线条自单薄的遮蔽物之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线条流畅,匀称而健美。
鸟儿在被单里蹦蹦跳跳地溜达了一圈。它看见了男人露出来的胳膊,上面依然带有繁体的“墨”的字样,而后背的其它部位也画着不少古怪的花纹。它凑近去看, 甚至还用翅膀尖儿在上面戳了几下,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装饰贴纸,而更像是某种长在上面的纹路。
“唔嗯?”
小鸟的脚步很轻,但男人睡得不沉, 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 侧过脸便看到鸟儿一双纯澈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禁不住咧嘴一笑。
“小东西, 醒得这么早呀?”
“咕咕叽!”鸟儿鼓动了两下小翅膀,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在被窝里慵懒地翻了个身。他伸出手来轻轻捏住鸟儿的小翅膀,又让小鸟转过身去,看着它身后的小尾巴。
火红小鸟的尾巴也是火红色,不过并不是像普通鸟儿那样是长长的羽毛。小红团子的尾巴很短很细,大约只有一两寸,小小的一束挂在身后,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看着这小小的一束尾羽,司冬墨玩心大起,伸出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
“咕叽咕!”鸟儿惊叫了一声,猛地甩了一下尾羽,啪地打在司冬墨的手上。它对于尾巴遭到调戏感到很不满,小身子也气得鼓鼓的。
“好啦,不逗你啦。”
男人穿好衣物之后便下地出门,把小鸟照惯例顶在头上。他提着篮子去到菜圃里采收,忽然间突发奇想,对头顶上站着的祁砚说道;“你和小鸡一样都是鸟,能不能帮我去鸡圈里看看有没有鸡蛋?”
“咕叽。”
鸟儿从他的脑袋上利索地溜了下来,向着装满小鸡的鸡圈里跑去。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鸡圈里的母鸡已经在带着小鸡宝宝们开始活动了,大鸡的身后跟着一连串小毛球儿一样的小鸡,一边寻找着地上的谷粒和小虫,一边发出咕咕哒和叽叽叽之类的叫声。
祁砚小心地溜进鸡圈。但没想到,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显眼了,本想不知不觉地进去探看一圈,但他刚迈入鸡圈的大门,在里边吃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的大鸡小鸡们立刻抬起头,齐刷刷地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红小鸟啪嗒啪嗒地走进去,然而,在一众大鸡小鸡目不转睛的强势围观下,祁砚终究还是被看得头皮发麻,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记得农村里不止会养小鸡,还有鸭子啊鹅啊之类的家禽,按理说各个种类的鸡鸭鹅待在一起通常都相安无事,怎么这帮鸡一看见自己就盯得走不动路?
那一双双的小眼睛看得鸟儿绒毛倒竖,终于“咕叽”一声,小肥鸟抱着脑袋转身就跑,灰溜溜地逃得不见踪影。
唉——真是惊险,以后再也不要进鸡圈了!毕竟鸟和鸟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小鸟迈开细腿,内心窘迫无比,向着男人所在的方位拼命跑去。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身影。
“咕咕……”抬起脸,却发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菜园小道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脸庞陌生的少年。祁砚非常肯定自己先前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小道上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的,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再一细看,哦,原来是乐弘昨天带回来的那个怪怪的“哑巴”男孩。
他心下觉着怪异,打算干脆从这陌生男孩的左边绕过去。然而就在他迈着短腿努力跑路的同时,那少年也缓缓移动着脚步,定定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咕叽?”你拦我干嘛?祁砚莫名其妙地再度仰起头,却看到那男孩蹲下.身来,脸庞离自己近在咫尺,一双灰色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接着,他嘴角向上机械地勾起,苍白无色的脸颊上竟露出了一副强行挤出的笑容。没有任何笑意,也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木偶,正冲着小鸟僵硬地微笑。
祁砚冷不防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到那男孩毫无生气的“笑脸”,吓得顿时呼吸都凝滞了。就好像是在恐怖电影的镜头前突然看到了一大张人脸,而那张人脸还在毫无意义地冲自己微笑着,即使是在大白天的日光之下,那张僵硬假笑的脸也显得分外瘆人。
“咕咕叽……”鸟儿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脑子一清醒就没命地往后逃去。不想,祁砚跑着跑着,两脚竟悬空了起来——身后的那个微笑的少年伸手快速捉住自己的背部,把自己高高地拎了起来。
“咕叽咕叽!”
小红鸟大声尖叫起来,细细的短腿拼命踢蹬着挣扎。少年拎着它的背部,把鸟儿提到自己眼前,灰色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打量了它一番。
接着,他张开了嘴。
嘴巴里空洞洞的,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幽深黑暗。
……
“……乐弘!你再不老实交代这孩子的来历,我就只能把他送走了!”
“司冬墨,你不要来管我!”
一阵咚隆咚隆的踢打声,纠斗中似乎有重物受到了撞击,被噼里啪啦地掀翻在地。叫喊声、碰撞声、哭声。一片混乱。
祁砚自一片晕眩中醒来,发现自己仍是鸟形,小身子正半躺在一个水位很浅的热水盆里,身上的绒毛半湿半干,盆子边缘还搭着自己刚买的毛巾。
这是怎么了?他在水里艰难地翻了个身,顿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像沾了某种怪异的粘液似的。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然后从盆子里爬出,往外摇摇晃晃地走去。
刚一出屋,他立刻惊呆了:司冬墨和乐弘拳脚交织地打在一起,一旁,他俩的母亲茫然地捂脸哭泣着,而先前乐弘带来的那个一脸假笑的诡异少年则不知所踪。
无论从体格、力量还是格斗的技巧来看,乐弘都完全不是自己哥哥的对手。然而他仗着男人不敢下力气真的打他,竟开始撒泼胡闹起来,啊呜一口狠狠咬住了司冬墨的胳膊不放。
“啊呜!呜呜呜,咬死你,呜呜……”
司冬墨忍着疼痛,把咬人的弟弟抵到了院子的墙脚边。他有力的臂膀按住弟弟的脑袋,双方僵持着谁也没法动弹。
“乐弘,你闹够了没有!”
“哼……”乐弘喘了两口气,眼睛一斜,正好看到了从屋内摇摇摆摆走出来的小红鸟,他哼了一声,“得了吧,你的臭小鸡已经醒过来了,得理不饶人的明明是你!”
听他这话,男人也转头看了过来,他暂时松开了乐弘的脑袋,朝着祁砚走来。
“祁砚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祁砚只记得自己被那个假笑人偶一样的少年拎起来塞进嘴里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他不很明白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问问,突然只听“哇呼”一声,被司冬墨放开的乐弘趁机逃了出去,一路狂奔着跑出了小院。
“弘儿,弘儿,你要去哪儿呀?”他的母亲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了几步,但少年头也不回,很快便跑远了,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定是出门寻那个男孩了。”司冬墨将小鸟从地上捉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乐弘离去的背影,“我看他是中了邪了,也不知脑子里再想些什么,竟把那种危险的陌生人带到家里来!先前幸亏我摘菜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然就连小灵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见小鸟迷惑地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个陌生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菜圃里去,把你抓住之后就往嘴里塞,差点就直接生吞吃掉。唉,那孩子也太反常了,一句话也不会说,还从鸡圈里偷了两个鸡蛋,连壳都不敲就整个生吃了下去,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
生吃小鸟和鸡蛋?这的确不是普通人类能干出的事儿。祁砚忽然联想到了此前看过的关于“狼孩”的新闻,那在狼群中长大的野孩子就是这样,不会说话,而且喜欢吃生肉。
不过这个少年穿着打扮倒是规规矩矩、不像“野人”,自进屋以来都老老实实地跟在乐弘后面,没有在一开始便表露出放纵的野性。只有在一人独处的时候才偷偷地搞破坏,还差点吃掉了小鸟,自己醒来时身上留着的怪异黏液可能就是他的口水。更加诡异的是那一脸僵硬的假笑,看得鸟大白天也汗毛倒竖,不知是何情况。
乐夫人一边收拾着他们打架时撞落了满地的东西,一边对司冬墨说道:“对了,弘儿昨天是从老康那里打猎回来的,老康说不准知道这男孩的事儿。冬墨,不如你等会去老康家里看看,听听他怎么说。”
“哎,知道了。”
司冬墨匆匆出门,临走时嘱咐母亲照看好祁砚:“小鸟刚才差点被那个少年吃掉了,麻烦您帮我看着它。”
乐夫人在院子里收拾完毕之后,进屋盛了一小碗米酒,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在小鸟面前。看着鸟儿蹲在馒头前,小嘴在白花花的面皮上一口一口地乖乖啄着,乐夫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弘儿那个孩子……唉,现在可如何是好……”
一个多钟头之后,司冬墨回到屋里来,面色阴沉。
“怎么,弘儿呢?”
“他一早跑到老康家里躲着了,一个劲儿地跟我闹,就是不肯回家。我怕闹大了让老康他们也难堪,便也不强求他回来,任他跟着老康进山里去了。”司冬墨安慰母亲道,“放心,这回他们一起去的人很多,老康答应了会好好管着他的。跟他们一大帮老爷们在一起,弘儿的性命会更安全。”
乐夫人听罢,疑惑道:“冬墨,你说的‘更安全’是什么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