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7)
相长宁自然听过这位,冲他一颔首,杨管事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抬眼望灵田里看,语气微微诧异:“常师兄,这白楼草……”
常老头跟着看过去,也是一惊,无他,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满地干枯腐烂的灵草,却不成想,那些白楼草长势茂盛,分明是没有生过病害的模样!
他下意识看了相长宁一眼,相长宁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所以地道:“怎么了?”
常老头微微摇头,只见杨管事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才道:“常师兄说得没错,这白楼草确实生过极厉害的病。”
虽然说相长宁捉了蝼虫,这几日又下了雨,白楼草长势渐渐好转,但是到底没有恢复完全,只需略略一看,便能发现草叶边缘仍旧有许多干枯焦黄的地方,只是灵草中心又生长了不少新鲜的嫩叶,整个由中心往外散发出绿意,生机勃勃。
常老头看了一圈,才回来问道:“长宁,这是怎么回事?这白楼草……”不是快死了吗?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灵草田发病害,那发起来不过是一两日的事情,绝无办法救活,怎么到了这儿,反倒……
相长宁笑道:“我也是随便捣鼓,不知怎么它们竟然就活了。”
听了这话,杨管事看了他一眼,向常老头道:“既然这般,也是幸事,刘观管事不力,我回头查明白了,必会责罚他,劳烦常师兄费心了。”
常老头心情复杂,但是事已至此,也没奈何,只能点了点头,送走了杨管事,他才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懵懂”的相长宁,遗憾道:“怎么就给治好了呢?”
相长宁无辜回视,常老头心中叹气,他还打算借着这事,给相长宁换一份轻快点的活儿,四品灵草园人手虽然不够,但是叫一个小娃娃独自一人打理这么大一片灵田,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不妥,罢了,撇下这老脸,回头也要找个机会去向杨管事说一声才好。
这么想着,常老头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相长宁捏了捏手指,把怀里的小木盒子随手一抛,悠哉回院子去了,小木盒子静静地躺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这回是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又过了几日,相长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之前在那个不知名的山谷中看到的那一棵叶下珠,约莫也该成熟了吧?
掐指一算,就在这几日了,彼时相长宁都躺下了,骤然想起,又匆匆爬起来,他虽然是个懒散性子,但是为了好东西,别说这时候爬起来,便是三更起他都毫无怨言,且精神百倍。
拎着羊角小灯笼走在田径上,地里传来蛐蛐儿的嘶叫,长一声,短一声,夜风迎面吹来,相长宁莫名觉得几分凄凉之意,想起往日,能值得他付出如此精力来对待的,起码也要三品灵宝才行,而如今,区区一株叶下珠也能驱使得动自己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归这样想,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可没有半点犹豫,毕竟那株叶下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了,落到这个地步,就不必挑肥拣瘦了吧,相老祖?
相长宁趁夜摸出了庄子,又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那山谷的方向走,羊角灯的光晕有限,但是举高些倒勉强能照亮四周的景色,走了小半日,才总算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山谷口。
他吹熄了羊角灯,将灵力聚集于双目,霎时间眼前一亮,四周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相长宁这才抬步进了山谷。
一切景象都和他初次过来一般无二,相长宁加快脚步,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一抬头,便见着了那株叶下珠,赤红的小果子在夜色中散发出莹莹的微光,恍若萤火似的,果然是成熟了!
相长宁心中微喜,正欲动手去摘,却听谷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真是晦气,他不死心地又瞅了那叶下珠一眼,然后闪身躲入岩石后面,他自有一套屏气凝神的功夫,若非刻意仔细搜检,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
第8章
那脚步声进来时,相长宁就发现了些端倪,步伐略显凌乱急促,显是来人十分着急,甚至有踉跄感,这人约莫是受了伤,但是空气中却没有闻到血腥气……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静静地靠在岩石背部,心中下意识分析着,但是并不欲多生事端,只等这人进谷去了,再做打算。
岂料那人似乎受伤很重,只听噗通一声闷响,竟然倒地了,相长宁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是不宜采草了,采摘灵草这种事情,要看好时机,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不妥,轻者降了品相,重者则会失药性,这棵叶下珠的品相原本是上好的,若是晚些再来,只怕就会降为次等了。
眼看着这肉都到嘴边了,却不能张口吃下去,相长宁只觉得百爪挠心,再抬头看看那近在咫尺的灵草,心中惋惜不已。
一点痛苦的闷哼从外面传来,相长宁静待许久,也不见那人起身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他现在修行尚浅,还未修炼出神识,不能随意查探,实在是不大方便。
又过了一刻钟,相长宁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腿挪到右腿,又从右腿挪到左腿,对于这种事情上,他原本耐心极好,但是却高估了这孩童身体,哪里比得从前那般能熬?没一会就犯起困来,差点一头栽下去。
秋夜蚊虫多,相长宁被叮咬数口之后,终于是不耐烦了,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恢复了安静,想来那人应该是走了?
这么一想,他又精神抖擞起来,瞄了头顶上那灵草一眼,不大放心外面的情况,便想瞧瞧,哪知才探头出去,就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古井一般的眼睛。
两者皆是一愣,相长宁心中暗自骂娘,怎么这人竟然还没走?也不吭气,大半夜的坐在这山谷里头,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心中腹诽得爽快,却忘了这山谷也不是他的地盘,人家爱来便来,与他何干?
既然已经暴露了,相长宁索性走了出去,率先发问:“你是何人?”
那人有些惊讶,又盯着眼前这小豆丁看了看,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深更半夜藏到此处,莫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相长宁哼道:“这山谷又不是你的,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那人微微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意,尽管很快就收了起来,但是仍旧从眼中流露了几分,他慢慢地道:“不巧的很,这山谷就是我的。”
相长宁:……
娘的,现在连嘴炮都打不过别人了,这还是他相长宁么?
想到这里,他撇了撇嘴,面露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
做出了十足的小孩子耍无赖模样,那人估摸也是起了兴,故意指了指他的脚下,道:“你踩的这块地也是我的,不请自来是为贼也,我要把你交到敬事堂去,你起码能得四十个板子。”
相长宁却不怕,上下扫了他一眼,突然道:“你现在大概是起不来了吧?”
那人一怔,相长宁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原本以为你是受了重伤,如今一看却不见有伤口和血迹,又猜你是内伤,然而受了内伤之人必然血气翻涌,面呈枣色,你却并非如此,额有虚汗,瞳仁缩紧,脸色苍白,是旧疾复发?”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才发现眼前这青年模样生得极其俊美,修真之人的容貌大多是不差的,纵然是娘胎里长的寒碜了,一颗玉容丹服下去,歪瓜裂枣也能变得眉清目秀,虽然说玉容丹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
从前相长宁见过最俊的人便是他的前任道侣,曲清江,如今再看看,眼前这人竟然与其不相上下,眼如丹凤,鼻若悬胆,剑眉斜飞,看上去便是一名温润公子的形象,若不是见识过他方才咄咄逼人的恶趣味,相长宁只怕都会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
那人听完他一番话,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正欲说什么,眉头一皱,面目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来,霎时间便冷汗涔涔,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下颔骨都紧绷起来,一手猛地攀住身后的岩石,只听喀啦几声脆响,那原本是一体的岩石崩裂开来,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瞥见面前的孩童,勉强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摊开,上面放着一枚血玉,咬牙道:“去,前面有一道禁制……你持此物进入谷内,内有寒泉,取、取水来!”
相长宁盯着那血玉,顿时双眼放光,这可是好东西,血玉品质上乘,灵气湛然,触之便有暖意,源源不绝,这玉模样不太规则,约莫是从什么天材地宝上面割下来的,又或者在某个火灵气旺盛的地方放了许久,其中蕴含的火灵气十分充沛,这东西或许从前的相长宁看不上,不过现在么,只要能用的,他都看得上。
那青年见他接了血玉,眼中似有兴奋之意,便极力忍住痛苦,低声告诫道:“你若照我的意思做,必然少不了你的报酬,但是若耍什么花招……”
他话未完,不过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经明白表露出来,相长宁不以为意,扔下一句:“等着。”
转身便往山谷里去了,等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青年才骤然松懈下来,疼痛如烈火灼烧,再次席卷了全身,所有的血液和灵气都翻滚起来,仿佛沸腾了,整个丹田就像是一座正在酝酿的火山岩浆,似乎随时会爆发开来。
等相长宁捧着装了泉水的瓷瓶回转的时候,青年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但见面前有个人影晃动,他反射性伸出手去,将那人死死掐住,幸而他眼下无法调动灵力,否则这一下子,相长宁必然会吃足苦头。
此时相长宁被抓住了胳膊,无法动弹,心中大是恼火,又见那青年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浓黑的剑眉皱起,额上虚汗涔涔,将鸦青的鬓发都打湿了,显然是人事不知的模样。
相长宁被钳制住,一时不耐,索性一口咬开瓷瓶的木塞,袅袅寒气自瓶内升起,周围的温度霎时间降下不少,如同从秋天一步跨入了冬天似的,这山谷里有一口寒泉倒是令他十分意外,不过这寒泉勉强算是中品,他又是要修火灵根的,看不太上,是以没有多加逗留,取了泉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