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见到青年。
“你是他的家属吗?”或许是波本眼神里的悲怆过于浓重,护士问道。
“原则上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患者家属陪护,但允行亲属的探视。”护士例行说道,随即话头一转,“上帝保佑,太凶险了,我从不知道子弹击中心脏能活下来。”
护士感叹道:“不过病人下午就要转到单人病房了,他的情况异常稳定,医生对此束手无策。”
男人的眼神黯了黯,护士立刻意识到话说得不对,改口:“额、我指病人恢复得很好,医生没有插手的余地。”
她从没见过自愈能力这么强的病人,硬生生挣脱了生死边缘。
如果不是大英政府的人亲自施压,要求对该病人的一切情况保密,护士恐怕青年早就被专家们包围了。
“午后有两小时的探视时间,如果你是家属,请往前台申请。”护士对男人说道。
用了一点小手段,安室透最终申请到探视。
他知道医生对青年的情况束手无策,眼下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不奢求更多。
病床上的人唇白得不掺一丝血色,双目紧闭。
神情平静得仿佛睡去,但安室透知道他不是这样。
青年是安静的,更是生动的。
他会为糖果的样式苦恼,也会因阳光正好展颜。
却独独不该是现在这样。
月城怜司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男人眼里的悲伤泛滥成灾。
原来安室透也会伤心。
月城怜司知道自己不会死,而且感觉不到痛,所以他对这件事压根没有实感。
但安室透的情绪此刻传递到他身上,月城怜司后知后觉感觉到了疼,闷闷地,像久久不去的梅雨季节。
青年苍白的面容上凌乱沾着几缕碎发。
安室透静默了许久,终于生出勇气抬手,去靠近他的星星。
触到青年冰凉肌肤的那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
失落的珍宝短暂回到世上,他不知道有效期会是多久。
他的眼神仔细地描摹过青年愈发耀眼的眉眼。
安室透知道自己没有权利,他是那个刽子手。
青年紧闭的眼给他一种静谧的错觉,仿佛他只是睡去了。
他的眉毛是舒展开的,甚至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一个美梦。
醒不过来的梦。
那种平静灼伤了他,安室透忽然不敢再看,他匆忙移开眼。
替青年拂开额前的碎发,柔软的银发纠缠住指尖。
安室透想对青年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无言。
能说什么呢,他自嘲一笑。
如果任务结束的那天他还活着,安室透愿意一根根掰开青年的手指,把HKP7手枪递到对方手里,教青年如何扣下扳机,对准他的心脏。
他会笑着对青年说:放心,我不疼。
安室透想说很多,想做很多。
但他最终只是俯下身,犹疑了一会儿,在青年冰凉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如果有神明,愿祂始终注视你。
安室透将硬币塞到青年的枕下。
月城怜司无意识甩动的尾巴陡然僵住。
额间传来轻微痒意,干燥的唇瓣带着万般小心,诉说着珍重。
月城怜司这才知道安室透的呼吸是滚烫的,扑打在他的发梢、肌肤,引起阵阵战栗。
他下意识捂住额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感受到安室透柔软的唇静静贴在上面。
明明今天是晴天,他却听到安室透心里的雨声。
好烫。
呼吸是烫的,雨带着热度。
单人病房太过逼仄,狭小得他无法呼吸。
月城怜司觉得安室透是否透过躯壳看到了他的灵魂,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无所适从?
安室透的眼睑颤抖了一下,他轻轻抬起头,小心翼翼梳理开指间的银发。
他该走了。
月城怜司呆呆站了许久,回过神时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了无痕迹。
第31章
“你在想谁?”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月城怜司回头,是夜斗。
夜斗从枕头下摸出硬币,在指尖抛了抛,藏进口袋。
“夜斗是愿望之神吗?”月城怜司想起鬼灯说的“可以向夜斗许愿”。
夜斗向他眨眨眼,说道:“是从愿望中诞生的武神哟~”
“今天是星期几?”月城怜司问。
夜斗灵巧地向后一跃,坐在窗框上,“如果小怜司要问距离进医院过了多久的话——”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是三天。”
三天……
月城怜司记得返程的机票定的是、昨天?!
哥哥接机没接到人,而且自己还失联了整整三天!
“我可以许愿知道哥哥的情况吗?”月城怜司焦急地问。
夜斗沉默了一下。
月城雪兔,不、应该说是守护者月。
面前的青年与月息息相关,当青年出事的刹那,月的魔力暴动,幸好被库洛牌新的小主人压了下来。
月城雪兔强制陷入沉睡,这才彻底将月控制住。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青年。
“看到了,有在好好睡觉哦。”夜斗装模作样地朝日本岛瞅了一会儿,选择性说出部分真相。
难道是哥哥的嗜睡症又复发了?月城怜司皱眉。
哥哥没有飞到英国来也好,会吓一跳的。
“要出去玩吗?”夜斗向他伸手。
“可以吗?”月城怜司歪歪头。
“当然可以,你身上带着神的祝福。”
夜斗怕他不习惯灵魂状态,牵过他的手腕,轻盈跃出窗户。
!
忽地下坠失重,叫月城怜司心里一揪,条件反射紧紧抓住夜斗。
“哈哈哈,免费的跳楼机~”夜斗看着青年失神的表情,忍不住使坏,拽着人跳到教堂的楼顶尖尖。
月城怜司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伦敦,一时被工业时代崛起的庞然大物慑住。
街道纵横成网,车水马龙。
恍然间他记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许愿夜斗便出现了,所以——
“夜斗响应了安室透的愿望吗?”他対安室透许的愿望产生一点点好奇,但没有开口问。
愿望是很私人的东西,他不会窥探。
“某种程度上,是的。”夜斗点点头。
毕竟那家伙的愿望格外简单嘛,只需要神明注视着青年。
这五円可比清洁啊、找猫咪之类好赚多了。
虽说来英国也有见见小信徒的念头。
“夜斗有收到我的供奉吗?”月城怜司侧头看去。
祸津神居无定所,不知道小神社管不管用。
两人坐在教堂滴答的大钟旁,晚风吹动青年长长的银发,发尖扫过神明的脸颊。
夜斗看去,青年的蓝瞳比他浅多了。
真的很像闪烁的小星星。
“全部都有好好收到。”不过被他用来买转运手链了……
夜斗心虚地摸摸鼻子,没敢告诉自己唯一的信徒,他乱花钱的事。
月城怜司开心地晃了晃脚尖,他喜欢帮上别人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夜斗带小信徒疯玩了一圈,替他补上假期,两人在伦敦上蹿下跳,决定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游乐园闭园,月城怜司和夜斗坐在摩天轮最高点,看城市亮起晚灯。
夜斗偏头看去,想起青年脱去桎梏后灿烂无比的笑容,唇角微勾,心道小信徒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小怜司明后天就能醒来了。” 作为神,夜斗能看到人身上的“缘”。
比起一年前,小信徒身上的寥寥缘线,如今四面八方蜿蜒而来的缘几乎将青年整个缠住,裹进茧子。
被神眷顾的人。
夜斗没忍住揉乱青年的银发,不过他也是神——
“你是被夜斗神眷顾的超级幸运儿。”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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